醒来之时的燕沅瑾，再也睡不着了，他辗转反侧，最终还是披着衣服起身，轻手轻脚的离开床榻，走到桌子边，拿起笔，开始描绘起舞的美人。
墨发，红唇，俏生生的脸蛋，身姿曼妙多姿，舞步轻盈如仙。
燕沅瑾越画越痴迷，越画越痴迷，恨不得一头扎进画中，一亲芳泽…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动了燕沅瑾，他抬起头，是陆致。
一时间，燕沅瑾有些尴尬，他的皇后，为了他孕育了一个孩子，而他，则还在这里，画着自己心底的女人。
好在，陆致并没有闹，她上前，展开被燕沅瑾卷起来的花卷，赞叹道：“这是兰序吧，画的真好。”
燕沅瑾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索性岔开话题：“怎么不披件衣服，小心着凉。”
他的嗓子清清淡淡，人也是那副温柔至极的模样，生了一副如玉公子的好相貌。
可是，陆致知道，他的夫君，可不是个温温柔柔的人，他知道戴久了这副面具，已经彻底摘不下来了。
展颜一笑，陆致去抓燕沅瑾的手：“如今我们孩子也要生了，我们是时候好好谈谈了，陛下。”
他们虽然是夫妻，至亲至疏，却永远的相敬如宾。
无论什么时候，燕沅瑾待她，永远谦虚有礼，而她也是温柔贤淑。
哪里有什么绝对的理智，无非就是不爱罢了，不爱，也便没有什么失控，也便永远都不越雷池一步。
可是如今，可能是因为孕中，陆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虑，她决定像自己的夫君，问出这么多年来，自己的一个疑惑。
燕沅瑾没有拒绝，但是担心陆致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将她扶到了床边。
陆致手里依旧拿着那副画，爱若珍宝的样子，她絮絮叨叨，说起来一些陈年往事：“我和兰序，也算是闺中密友了。那时候，我不知道她的身份，只当是哪家的贵女，我和韶姻一向交好，她又是韶姻带来的，索性便玩在了一起。兰序性子好，长的也好，还有许多新奇的想法，总能带着我们一起玩。现在想想，倒是怀念曾经。”
“兰儿确实很好。”燕沅瑾突然笑了，“到最后，她都在为朕着想，担心朕被她连累。”
“是啊，那么好的兰序，没想到，最后既没成为珣王妃，也没嫁给陛下，反而是便宜了劳什子周太子。”陆致说着，垂下眼眸，她是真心为了姜兰序感到惋惜。
燕沅瑾苦笑着安慰道：“周太子人中龙凤，天生的王者，倒也是个人物。”
话虽然这么说，燕沅瑾心中仍是不甘。
可是他知道，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去不甘，他选择了权利。
就算是姜兰序回来，他给姜兰序一个什么身份？
做妃嫔屈居人下？还是废了贤良淑德，也没有过错的陆致，冒天下之大不韪，封她做皇后？
陆致点头，然后突然间正色道：“我只想问，陛下为何当初执意杀了七殿下。”
七殿下，便是燕沅雍，他的母家仅次于司徒家，世家大族，门庭显赫，生母虽然不受宠，但也是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女人之一，他是有问鼎皇位的实力的。
可是最后，却死于残酷的皇室斗争，和司徒婉的丑事被揭发，瞬间沦为阶下囚。
其实原本，燕蘅是想保下他这个侄子，好歹留条性命。
但是奈何燕沅瑾步步紧逼，这才处死了燕沅雍。
好歹是自己真心爱过的男人，陆致心中一直都有一个芥蒂。
她知道，这是不应该的，作为一个合格的贵女，她不应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必须为了家族服务，为了家族去讨好燕沅瑾。
可是，她的心中始终都有那根刺。
尤其是，燕沅雍死前，还给她留了一封信，还有自己的玉佩。
信上只有一句话：“吾去之，勿念。
陆致却拿着那封信哭了一夜，第二天起来，依旧是一副貌比杨妃的端庄模样。
闻言，燕沅瑾的目光，突然间冷了下午，一下子冷到了极点。
被他盯着的陆致感到了寒意，不由得咬了咬牙：“陛下…”
此时，燕沅瑾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起身，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说起来一桩往事：“燕沅雍他非死不可，那是因为他该死。”
此时的燕沅瑾摘下了自己的面具，眼眸之中，冷漠到了极点。
陆致有些后悔自己问出口的话，只能捏了自己的衣角，怯生生的看着燕沅瑾。
燕沅瑾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我的母妃的死，也有我这个好弟弟的功劳。”
他的母妃是被慢性毒药毒死的，她毒发之时，所有人都被庄后设计调离了身边。
华倾夫人，一代宠妃，只能狼狈的往门口爬，她好不容易爬到了门口，是想大声呼救的，可是跑到华倾夫人宫里来玩的燕沅雍，却因为嫉妒华倾夫人比自己的母亲得宠，关上了门。
她的呼救声，被隔绝在了门里，明明只要爬到门外，就会被院子里种花的宫女发现，就有机会获救的。
可是，燕沅雍关上了门。
这一切，都是燕沅雍后来亲口说的，他是如此的猖狂，表面是和燕沅瑾形影不离，却无时无刻不在利用自己显赫的母家，欺压燕沅瑾。
什么打骂，侮辱，已经是家常便饭。
不过燕沅瑾都能忍，他一个没了娘的孩子，深知后宫残酷，没什么不能忍耐。
如果只有这些，燕沅雍也不用死，燕沅瑾只需要他也经受自己一样的痛苦就够了。
可是他间接害了自己的亲娘，那么没办法了，燕沅雍非死不可。
燕沅瑾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完了这样一番话，他只知道，自己连夜扔下了陆致，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他的皇后可以不爱他，但是绝对不能站在他的仇人那边。
陆致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着燕沅瑾离开的背影，他的背影如此决绝，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她没有出声去挽留，因为知道哪怕自己是挽留也是徒劳的。
心中的刺终于解开，原来，她的夫君不是一个滥杀无辜之人，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