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看来叔父可是一点也不了解侄儿，”崇修玄色的战服在鬼府这个阴暗的角落格外刺眼，他开口时多了几分漫不经心，“侄儿心狠手辣，怎么可能为了个女人放弃大好前程呢？”
林渺渺望了崇修一眼，曾经还会邪魅一笑的魔修的脸到今只会露出冷酷无情的坚毅来。
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林渺渺不得而知，而魔尊叔父露出鬼修身上浑身散发着冷气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她更是无处回避。
“我就说嘛。叔父你抓错人啦，既然你也已经等到魔尊殿下了，不如就先放我走？”
林渺渺从来就不想夹杂在别人家的情感纠纷里，人生维艰，她天上地下跑一圈早已精疲力竭。
“你做梦。”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崇修无法抑制此刻心底凉薄的气息，尤其是在听到“魔尊殿下”这个称呼以后，他的瞳孔愈发幽深漆黑，而眼前的女人仍旧视而不见。
崇修冷眼：“叔父要惩治这薄情寡义的女人，做侄儿的怎会有意见？”
“崇修，你别装，到时候你心疼可就来不及了。”
“来人，将这女子扔到沸水里——”
不是吧。
林渺渺以为这个叔父只是做做样子，倒也没有对崇修彻底失望，不过是借此机会与崇修见个面，毕竟——就连林渺渺这种修仙界的弱者都能感知到，叔父的元寿就这几年了。
她有时搞不懂这些纷争的来源。
亲情与权力？又或者新旧交替间总有些不和谐因素？
“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把我扔进去？”
林渺渺据理力争，“你们叔父与侄儿间的矛盾，和我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平白无故牵扯一个弱女子，这可不是为人君子的做法哦。”
林渺渺隐约也感觉到她说什么都无益于她的境地。
外人。
看她撇清关系撇得有多干净。
崇修觉得山崩欲裂，他头疼到无法呼吸，浑身胀痛的时候却依然忍不住制止，“叔父要杀一个女子多容易，何必在我面前杀，影响了本尊今晚的口腹之欲呢。”
林渺渺当然明白崇修在为她争取时间。
“那你是准备把魔尊之位还给本尊？”
“给了你，不代表侄儿不能再抢回来。”
眼中噙着笑意的老魔尊忽然厉声制止，“你还是个妇人之仁的家伙！要我怎么放心把魔窟都交由你？”
“可今天我必须带走林渺渺。”
“你做梦。”
“老子就知道你对她余情未了，”崇文砸了那青铜酒樽，“可你根本不知道她林渺渺今儿去了蜀山，说不定就是与她新情人见面，她早就把过往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放弃自己的所有去换取她！”
“你们两位可否听我一句？”
林渺渺心想她不需要崇修为她做这些无谓的牺牲。
“你闭嘴。”
崇修怒视她。
“我是去见我的好姐妹。”林渺渺小声说。
肉眼可见的是，魔尊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这林渺渺真就搞不懂崇修。
当年落难时她不离不弃，他反而嫌弃厌恶，如今他分明可以事不关己，他非要闯入这里解救。
这场叔侄之间的争斗在很多年已然拉开帷幕了，当年林渺渺也察觉到崇修身上和这位叔父切磋后的新伤和旧疤，目前局势明朗，崇修一统魔界，他那位叔父到这里来苟活度日。
然而，旧魔尊的恼怒却不像是针对崇修夺取了他的位置，而更像是因为崇修的犹豫。
“杀个女人而已，你怕什么？”
林渺渺随机应变道：“得了，你杀了我，我变成鬼，正好和您一起练鬼术？”
崇修忽然有片刻失身，他看着叔父吃瘪的样子，就仿佛时光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初入魔界的林渺渺也是如此，修为平平，说出的话却能噎死人。
“叔父，你从魔道该修鬼术，是不是现在身体有些亏空啊？”
林渺渺也是好心，虽然眼前的叔侄俩看上去凶神恶煞，但到底也没有做什么伤害到她的事。
老魔尊虽然不愿承认，但崇修的治愈之眼早也看穿了这一切，叔父是强弩之末，他今天抓林渺渺过来恐怕没有试探他那么简单。
“崇修。”
“你若是心中有她这样的软肋，那么你早晚也会和我一样遇见心魔。”
“如若叔父需要我的协助——”
“我会要你这种妇人之仁的家伙帮忙？”
“这就不要面子了，”林渺渺给两位各自倒了碗茶，“叔父若是不治，恐怕真没多长日子可以拖了。”
“林渺渺！”
“崇修你点香，我陪你一起去叔父的梦魇深处看一看。”
来都来了，不做些什么就走也不符合她名门正派大师姐的名号。
“无须有你。”
崇修当场拒绝她的建议，而叔父更是一脸抗拒，“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但林渺渺当然不会理会这两位嘴上强硬的叔侄。
容不得两位的其他想法，林渺渺直接在他们各自茶水里兑了一点迷香，这个梦境很单调。
-
竟然发生在东海附近，在龙城西面，叫川城。
川城近年来鲜有传闻，百姓安稳，风调雨顺，他们跟随鬼王来到川城最有名的溶洞里，里面是几百巨——尸体。
崇修施了法术，下一秒林渺渺的眼前蒙起了一根珍珠白的丝绸，而除了那些几近腐烂的尸首以外，她其余也都能看清。
那时候的鬼王甚至还不是魔修——他叫崇文，与她如出一辙是名门子弟，看叔父的穿着打扮，估摸着是哪个宗门，他们修仙宗派总共分为六宗七派，他们派系看不起宗门的声势浩大，宗门也总是挪揄他们门派的狭隘无知。但近些年的风评流转，宗门虽然占领了修仙界最好的地理位置，拥有了太多的大江大河与修仙圣地，但他们许是每每出行太过隆重，注重外表华丽与修仙玩意，行善惩恶要求的成本又很高，于是渐渐在百姓中失去了威望。
他们听见一个斥责与归罪的声音。
“崇文，这些人都是你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