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这档节目你一定要好好录，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要不然违约金你都赔不起！你现在还住的公司房子，好几个你的前辈都没能住进去，小心公司把你赶出去，你就无家可归了！！”郑成实在是为顾鹤担忧。
顾鹤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郑成叹了口气，顾鹤是被公司的星探从大街上捡回来的，他当时说自己风餐露宿，无家可归，公司的人都觉得他可能脑子不太好，但好在他长得招人喜欢，看上去冷峻硬朗的长相，一开口却异常的蠢萌，反差感明显的帅哥一定很有市场。
于是就连蒙带骗地把他给签了，还给他安了个“傻子帅哥”人设，又安排他演了两部偶像剧，再在一些综艺里刷刷脸，一来二去的竟然真的小火了一把。
但顾鹤就不是个安分人。
演技差、耍大牌的通稿被买得到处都是。
这里面很大一部分都是一些对家买的，还有些就是真的了，顾鹤的演技，狗看了都得连夜扛着火车连夜逃跑，之前那部电视剧女主角更是发出了这辈子不会再合作的誓言。
虽然顾鹤也强烈表示那位女星与他根本半斤八两……
至于耍大牌，作为生活助理，郑成不得不说一句，顾鹤是有些作在身上的。
虽然自己总“祖宗”“祖宗”地叫着他，但平心而论，顾鹤干不出什么恶意搞人的事儿，主要是没那个脑子，和自己曾经伺候过的那几位脑子里全是算计的大爷相比，简直就像小学生遇见大学生。
最令自己担忧的，就是顾鹤他有时候太容易撒开性子，一旦玩疯了啥也不顾了，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也是，永远不知道啥能说啥不能说。
哎，媒体的人夸他两句，他恨不得把家底都掏出来。
说好听点就是很单纯的性子，说难听点就是傻。媒体什么的，最会的就是断章取义了，顾鹤每次一片纯然的表达都会被扭曲成奇怪的样子，然后放到网上招骂。有的时候明星说了什么根本不重要，因为人们只想听到他们想要听到的东西。
自己这个经纪人有时都看不下去那些玩意儿，可顾鹤呢，每次被恶意曲解后，指着天嚎几声也就过去了，下次他还是那个倒霉样。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郑成看着正撅着腚在床上扭来扭去的顾鹤：“你在干嘛……”
顾鹤没理他，只是拈着一根不属于自己的头发，放到阳光下看了看，靠，这是廖修竹的头发吧！
不知道又想到啥，他将那头发猛地一甩，一脸红晕地钻进了被子里：“我再睡会儿！”
“睡个头！你还有镜头要补录，宣传海报要拍，快！！下午四点的飞机直接送你回剧组！”郑成死命拉着他的被子。
“万恶的zb主义不做人啦！赤果果的压榨啊！”顾鹤带上痛苦面具，引声高嚎，“打工好累！我想回家~”
别人还有些镜头要录，对于廖修竹来说，第一场节目已经差不多了。他拖着仿佛被挖掘机压过浑身酸痛的身体，艰难地整理着自己的行李。
因为室内有点闷，廖修竹开着房间门，惨不拉几地跪在地上往行李箱里硬塞，然后对面门开了。
顾鹤一出门就看见对面大开的门和那个背向自己跪着的身影，因为往前用力，于是露出那么一小段洁白纤细的腰肢，好像看上去手感就很不错，自己一只手就能握住……
他是不是……想要勾，引……
突然感觉背后好像有人盯着自己，廖修竹一回头，就只看到一个快到模糊的落荒而逃的顾鹤残影。
廖修竹垂眸不语。
其他几个人还有补录的镜头，廖修竹已经坐上回家的飞机，计划着这次回去一定要大睡个三天三夜，毕竟每天那么早起录节目真的太折腾自己这个“老年人”了。
可刚下飞机就看到了路行舟。
说实话，廖修竹现在都有点怕见他，不过好在大家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不至于把气氛搞那么尴尬，车上还是能你来我往几句的。
“这周末一起回去看看宋阿姨和路叔叔吧！”
是廖修竹先提的，他边说话边抠着被自己咬得坑坑洼洼的手指甲。
“好啊！我们再一起去高中门口那家火锅店吃一顿！”
路行舟很兴奋，他也有段时间没回去了，更何况还能带着小竹一起。
他都没注意到廖修竹在他提到高中时的片刻僵硬。
就像是想起什么不好回忆后全身都定住了一般，他的脸色一瞬间惨白，眼神里惊悸与惶恐闪过，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吃力。
“怎么了？”路行舟终于发现了，关切问道。
“……没什么，”廖修竹闭上眼睛，敛去一切情绪，“有点晕车罢了。”
路行舟打开了车窗。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丝，车子都在等红绿灯，廖修竹的脸上落了一滴雨水，他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一个穿着蓝白校服，戴着红领巾的小男孩坐在电瓶车后座，拼命举高手里的伞，为前面骑车的妈妈挡雨，完全不顾自己的衣服都湿了一圈儿。
无声地笑了笑。
廖修竹才发现路行舟还买了蔬果在车上。他们拎着东西一起回了自己家。
路行舟打开冰箱，里面干净得如同刚从厂里造出来。
“你每天都吃什么？外卖？没事自己做点健康的不好吗？你又不是不会做，多久没吃水果了，不提醒你能一辈子不吃……”
路行舟又开启絮絮叨叨模式，他从袋子里取出个苹果，洗干净后边削皮边念叨。
“自己一个人做什么饭啊，麻烦不麻烦。”靠在沙发上，廖修竹负隅顽抗地小声嘀咕，“而且，路行舟，你不是只比我大两岁嘛，怎么越来越像宋阿姨？”
“说起我妈，她都跟我念叨好久你了，这次一定要一起回去。”路行舟把切好的苹果递到廖修竹面前，“全部吃掉不许剩。”
明明都是他经常不回去……
廖修竹接过苹果，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路行舟熟稔地围上围裙，开始做饭，没多久，两菜一汤便香喷喷地上桌了。
路行舟做饭，包括廖修竹做饭，全都一脉相承于宋阿姨，总是熟悉的味道，廖修竹还难得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廖修竹又躺倒在沙发上，看着路行舟忙来忙去。路行舟洗了碗，整理着廖修竹行李箱里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向廖修竹卧室走去，因为常来，他很清楚那些药都会被放在哪儿。打开柜子拿药，桌上摊着一本打开的《表演艺术》，可以看出读书的人应该很认真，还做了笔记。
他沉默地合上书，拿着药出来，看到在那儿晃悠着腿看电视节目的廖修竹，嘴唇艰难地动了动：“小竹，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气氛突然低沉下来，好像有人施了些令人尴尬的魔法。
心里叹了口气，廖修竹放下手里的瓜子，再想到卧室里的书，一切都已明了。
“没有，我不怪你，当年的事我也有错……”廖修竹继续说着这已经在心中被反复练习的话，好像说多了大家都愿意选择相信。
“我不是说的这件事，小竹，我是认真的……”他情绪激动地靠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得很近。
廖修竹陷入几乎被圈在怀里的境地，看着离得很近的路行舟眼里闪着的炽热光亮，廖修竹心一紧，对方身上的香水味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伸手推拒却触到对方胸膛，廖修竹眉头一皱，想要收回，手却被路行舟攥住了。
呼吸一窒，廖修竹的目光几乎是一寸一寸地上移，最后落入路行舟的眸子，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就像是来自飘渺的远方：“路哥……”
路行舟的手指蜷了蜷，然后不舍地松开。路行舟慢慢地往后退了几步，廖修竹缓缓踱步到沙发上坐下，二人一坐一立，一时无话，气氛继续凝滞。
路行舟的手机响了，他匆匆跑到阳台接完电话，对着廖修竹说道：“那我先走了，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药，按时吃饭，不要太累了。”
“好。”廖修竹轻轻应了一声，昏黄的灯光为他凌乱的发丝镀上一层金边，他仍看着窗外，那里停了一只被雨淋湿的鸟。
“那我走了。”路行舟的眼神紧锁廖修竹，但却一直都没有得到回应，于是黯淡地移开视线，转头换鞋。
年头已久的门吱呀一声，路行舟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了廖修竹的声音：
“路行舟，别再这样了。”
抓着门把的手微微一顿，路行舟没有回应，快步离开。
门被带上，一切恢复平静。
廖修竹点起一根烟，袅袅的烟气使他的面容看上去有些模糊，整个人仿佛浸在梦里。窗外的雨未停，鸟儿抖了抖羽毛，然后簌得飞走，变成天际一个渺小的黑点。
烟灰抖落在手上，荡出红红的小点，廖修竹却像没有感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二十多年的兄弟情谊，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尴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