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美酒安眠，抑或是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也有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桃姐让榕榕在她的床头放了个小兔子模样的音箱，说是能在她睡不安稳的时候自动播放催眠的脑波音乐还是什么的。
不管怎样，袁玲这天晚上睡得很好。
一直走在钢丝上的她，现在终于落在摇篮里了。
但醒来的时候，袁玲的心情不太美好。
她从记忆库里提取出了若克错愕的面庞，满地的狼藉和蛇蛋舞出残影的双手，以及自己坐在地上傻笑的画面。
她坐在床沿分析了很久，结论是这个局面袁杰的责任至少占80，而她那句在混乱之中暴露自己身份的惊叫最大都只要负10的责任。
跟老板炫耀她在基地，这也太离谱了！
而且若克还没有见过原主的这张脸，就已经看起来在馋她身子了，不知道之后会怎么样……
想到此处，袁玲打开光脑的通信软件，果不其然看见老板那个不知是何处拍的星空的头像上闪着红点。
她认命地点进去，看到的却也只有一句话：“看起来你状态不错，我放心了。等你回来。:）”
但袁玲并不放心。
“凌晨四点一十……”她喃喃地念出这条信息发送的时间。她不再被酒精扰乱的程序清晰地提取出今日凌晨的画面：榕榕给她放小兔子音箱的时间是十二点半，而她在那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所以……
若克先生有没有去看过她昨天中午的祭神仪式？
他这么晚才发消息，是因为在犹豫要不要告发她吗？
他会不会一边发消息稳住她，又一边找大祭司举报她和袁杰？
想到这里，她就穿着睡衣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了出去，在厨房找到了在蒸包子的桃姐。
桃姐停下了洗案板的手，对着袁玲温柔一笑：“怎么啦，饿醒了？再等十分钟，很快就好了。”
袁玲抓了抓被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突然不知道为什么不好开口：“没，没什么……”
桃姐一边继续洗案板，一边轻松地说：“你是想问昨天那个通讯的影响？”
袁玲“嗯”了一声，就听榕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简单来说，就是没什么影响。且不说昨天的通讯时间很短，就算是视频通讯，大厅里也没有什么信息能让他查到你在哪。”
袁玲转头看了看四壁彷如一个倒扣的大铁锅的大厅，认为这句话非常中肯。“那假如说，他有根据追踪光脑的地址查到基地的所在位置之类的技术……”
榕榕想摸摸袁玲的蓬松的鸡窝头，但抬手只能够到她的背，便憋屈地拍了拍她的手臂：“没关系，在我的布置下，没有人能找到你的位置。”
看着袁玲依旧微皱的眉头，她歪了歪头，长长的双马尾甩在肩上，小脸依旧严肃：“你怎么突然变笨了。找不到你的位置，就等于找不到我们的位置。”
榕榕没说出口的是，她还给三头犬找了一点小麻烦，但这件事到底是不厚道——毕竟那人对袁杰不错，好像对小蝶也还可以。
她有些不自在地理了理肩上的马尾，还是没能开口。
桃姐也擦干净了手，轻易地揉到了袁玲的头：“现在唯一的风险就是他根据袁杰的脸找到这了。以前袁杰就没有在芦湖镇露过脸，现在我也给他下了禁足令。但他还挺想上去骑马玩的，所以……”
袁玲展颜一笑，美得其他两人都有些恍惚：“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给他上课！”
……
袁杰被敲开门的时候整个人都很暴躁——他浑身都好痛，尤其是头。
他捂着仍然青紫的右眼，没精打采地瞥着门口的“男人”：“干嘛？我要睡到十点半，在这之前求求您行行好，别来吵我。”
袁玲今天用的是一张法令纹很深的中年男人脸。
她抹好了发胶，戴上了黑色方框眼镜，深蓝色polo衫扎在黑色西裤的裤腰内，单调又古板。
她模仿着电视里的教导主任，板着脸拉长声调：“怎么，你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
袁杰猛地一激灵，几乎就要立正站好：“我草！你别这么说话，吓死我了。”
袁玲被他逗笑了，但由于变声器还在嘴里，这一声闷笑也变成了冷哼：“呵，你还是上过学，受过教育的嘛。”
她看见袁杰的表情像是见了鬼，忍不住又多装了几句：“用你的脑子好好回想回想，昨天晚上你干了什么？如果你想不起来，是不是要我，帮你回、想、回、想？”
袁杰已经完全醒了，一边去捂她的嘴一边求饶：“蝶大爷，行行好，别念了别念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别念了别念了！”
袁玲不慌不忙地躲着他的手，双手背在身后悠哉地在走廊上左右腾挪，沉着脸问：“知道错了？那你接下来，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吗？”
袁杰像一条死鱼一样靠着门框，活像校园电视剧里皮厚得没边的学渣。
他嬉皮笑脸地回答：“带你去骑骑马赔罪？你从709星来，还没骑过马吧？不过现在桃姐不让我出门，要不你帮我求求她吧？”
袁玲听到这话，眼刀斜斜地刺向了袁杰，手里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本厚书，扬起手就要冲袁杰的头打下去。
袁杰往他房里的墙角一缩，大师作态全无，高声大叫：“我错了！别打脸！别打脸！”
袁玲早有准备地停住手，怀疑地看着他被乱糟糟的胡子包围的脸：“你这颜值，还有什么下降空间吗？”
袁杰瞪着眼，颤巍巍地站起来：“不许你这么看我的漂亮胡子！再说了，我是为了低调做人！你每天打扮来打扮去的，不也是为了不让人注意你吗？”
袁玲叉着腰，指点江山：“那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给我把你这胡子给剃了。剃了以后呢……”才好学易容。
可惜这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就被袁杰的惨叫打断了：
“不要！你知道我留了多少年吗？整整五年啊！你知道我这样一个毛发不那么茂盛的朱雀星人，留这么一把胡子，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吗？”
袁杰又缩进了墙角，一手护着胡子，一手挡开袁玲的手，一双本来就很大的桃花眼此时更是像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袁玲也不气馁，突然好声好气地劝到：“这也不是我说的算的，这不是桃姐的意思吗？”
袁杰突然忸怩了起来，双眼怯怯地瞥着她，小声试探着问：“真是桃姐的意思？她要我剃胡子的？”
袁玲望天想了想：大前提是桃姐要我教袁杰易容，小前提是易容得剃胡子，那么可以推出桃姐要袁杰剃胡子，这个三段论应该没错吧？
于是她把头一昂，很有底气地说：“对啊，就是桃姐的意思，怎么了？你不服气？”
袁杰脸上突然笑开了花，忙从墙角站起来：“哪里的事！我这就剃，这就剃！”他一边说着，一边哼着歌回了房。
袁玲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着了，她眨了眨眼：不会是受刺激了，大脑死机了吧？她不放心地喊：“你别太伤心啊？我会教你怎么黏假胡子的！”
袁杰在洗手间里也大声喊：“没必要了！”随后便传来电动剃须刀嗡嗡的声响。
……
袁玲不知道一般男性要剃胡子有多快，但袁杰花的时间还挺久的，过程中还有多次的嗷嗷惨叫——听说是因为胡子太长夹进了刀片，被转动的刀头暴力地拔了下来，痛得他差点泪奔。
之后他改用了手动剃须刀，却因为太不熟练，在脸上留下了很多小口子。
袁玲被喊进了袁杰的洗手间，无语地看着他下巴和脸颊上的伤口，心想还好今天她只打算教易容理论和初步的面具佩戴方法，现在无非是把面具部分的课程取消。
只是取消了的话，理论内容也犯不着让袁杰剃胡子。
“早知道你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我就不叫你剃了，没什么必要。”袁玲抱臂摇头，叹了口气，仿佛看到了被送进补习班却还是考了年级倒数第一的学生。
袁杰对着镜子，翻出液体创口贴往自己脸上涂，活像个给掉了墙皮的白墙刷漆的师傅：“哪里！剃胡子是最有必要的事情了。小蝶，你说哥帅不帅？”
说完，他还没忍住嘿嘿笑了两声，空气里好似漾出了一点粉红爱心。
袁玲被恶心得脸都皱了起来：“得了吧，不管多帅，你都要跟我学着把它遮起来！”
袁杰停下了“刷漆”的手：“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要跟我学易容！你是我的第一个学生，荣幸吗？”袁玲眼瞅着那液体敷料就要从刷子上掉下来，赶忙把放在洗手台上的瓶子往他手里的刷子上一怼。她可见不得浪费材料的事。
袁杰对她这行为感觉莫名其妙：掉了就掉了嘛！但袁杰没心思说这个，他赶紧问他关心的事：“那这剃胡子，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桃姐的意思？”
袁玲不知道怎么就心虚了起来：“这有区别吗？算桃姐的意思！”
袁杰很紧张地把瓶子往台子上一放：“什么叫算？到底是不是桃姐让你来叫我剃胡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