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容大将军镇守北境有功,熟知兵法,能文能武,将屡次侵犯北境的蛮人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而今为庆贺容大将军凯旋,皇上特意设宴宴请几位朝中大臣与容大将军,还特许携带家眷。
容大将军性子直率,战场上深谙兵法之道,平日里却不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一般而言,将军大胜归来,手握重权,向来少不了帝王的猜忌,稍微聪明点的听到皇上宴请都会找个托辞谢绝,可容成不同,他接到圣上口谕后竟然是喜不自胜的,甚至不顾身后心腹将士,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便直奔回府。
心腹见了直摇头,若不是见识了将军在战场上的英姿,他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跟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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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成悦刚用完早膳,拿起三皇子带来的画册刚准备看,却被曦月出其不意地抽走了,他抬头却见曦月把画册藏到了身后,“公主,今日皇上宴请各位朝中重臣,可是特意叮嘱了要奴婢带您去见见那些个大臣的家眷的。”
裴成悦心里,“谁请的谁招待。”
他一言不发,索性去床底摸那些陈旧的画册,却摸了个空。曦月笑得意味深长,“公主,那些书册奴婢先帮您保管着,您哪时候去了,奴婢哪时候拿出来。”
裴成悦:“……”
“公主,这可不怨奴婢,您太机灵了,奴婢不得不狡猾一点。”
曦月拿着梳子替公主梳妆,一边还不忘给自己减轻一下“罪行”。
铜镜前本蓬头垢面的女子在曦月的手下打扮成了富贵女,头上的簪子和珠帘闪到了裴成悦的眼睛,这些璀璨夺目的东西他向来不喜欢,实在夺人眼球,他身上唯一有的银饰便是靴子上的银铃,然而那却是用来杀人的凶器。
为了那些用来消遣的画册,忍忍也就过去了。
曦月送公主到石林亭的时候,一众官家小姐已经聚在一起有说有笑了,一见公主殿下姗姗来迟,说笑声都隐了去,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曦月虽本是个扫宫道的,升了地位后那骨子里的机灵劲也使出来了,只见她从容道:“公主殿下一听说要与诸位姐妹相聚,愁得不知道穿什么好,千般犹豫,这才耽误了时间,还望诸位小姐莫要见怪。”
“不敢不敢,能得公主殿下如此上心,是我等福分,妹妹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方才我们还说到公主殿下呢,谁人不闻殿下为人和善,不欺压宫女,今日难得一见,殿下连姿容都让人艳羡不已。”
说话的官家小姐气质不凡,笑意盈盈,这话听起来也不像假话。
这几位殷勤的官员女倒是笑容常挂脸上,可裴成悦却眼尖地观察到坐在角落里的身影,那人气质与其他小姐与众不同,肤白若雪,朱唇匀抹,青眉入鬓,虽坐得板板正正,却让人觉得有那么几分僵硬感。
众人拥着公主入座,一人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方才说到哪了,公主殿下来了,正好也听听这件趣事。”
曦月瞄了公主一眼,淡定地清清嗓子,“殿下嗓子疼,由奴婢代为传达。各位小姐无需紧张,说吧。”
说话人神色松了下来,深情并茂道:“这刘家,就是那个刘府知事的千金,本有婚约在身,却不知为何与一个小书生好上了,两人不顾阻挠远走高飞去了!”
“这,这不合礼法吧?”
有人急着问道,显然听得有些痴迷。
“何止不合礼法,那书生小了千金足足六岁啊!”
“啊?”
众人一阵吃惊,纷纷觉得这女子的作为实在惊为天人,特别是刘家,又会遭受别人怎样的目光。
“那后来怎么样了?他们过得好吗?刘千金原本的亲事怎么办?”
听众紧张起来。
只见那讲话的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刚张嘴又合了上去,最后抿嘴一笑,“我还没编完呢。”
众人一听泄了气,责怪讲故事的人拿故事哄她们,真不仗义,虽不过是编出来的故事,听者也算听了个开心,便也没拿讲故事的人怎样。
这时却有人说道:“说到这男女一事,一月后便是绣园诗会了,姐姐们可准备好绣帕了?”
有人一听就愁上眉头,收起了少女的端庄,挎着脸道:“听闻今年绣园诗会的参与者众多,本只是京城和少数外来的适龄男女可参加,谁知……”
话没说完,那人便赶忙收了嘴巴,众人眼珠流转,面面相觑,沉默以对。
未发一言的裴成悦发现周围忽然安静了,抬眉瞅了站在身旁的曦月一眼,曦月没看懂他的意思,拿出公主侍女的威严,正色道:“公主问怎么不继续说了,今日既然是得圣上的令入宫,多发言才是,不然多冷清,公主她呀,喜欢热闹!”
裴成悦的脸唰一下黑如墨水,他心里无语:本王是要回去!
无奈,就像孤山里的呐喊,深渊里的嚎叫,鬼都听不见。
“这……”众人有些犹豫,坐在角落里的女子却发话了,只见她总是垂着的眸子看过来,如一汪清泉透彻清亮,嗓音与清纯可爱的外表十分不同,像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带着嘶哑。
她接着方才那人的话往下说:“谁知皇上竟然召令几个偏远地方的适龄男女皆来京参加诗会,可谁都知道来的恐怕都是一些地方官员的千金小姐,这绣工比起京里的贵人小姐,也是毫不逊色的,也就意味着这竞争变大了,估计是自己平日里女工不好,心有焦虑,担心被比下去丢了脸面吧。”
没有人敢回答她,生怕泄露自己的心虚,裴成悦心里却偷着乐,他前些日子知道唐无卿在何云庄,纠结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向皇后提议,没想到这唐无卿还真是皇后的心尖宠,一日不到,诏令便颁了下来。
只要唐无卿想要回身体,她就必须回宫来,他舒舒服服回鬼界的日子就不远了。
真相大家都心照不宣,没人去捅破这层纸,口不择言戳穿的人总是要被嫌弃,这不果然有个声音阴阳怪气道:“哎哟,这不是容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吗?听说一身武艺可比男人还强,这绣工不行恐怕说的就是自己吧。”
被嘲讽的人笨拙地撩了撩长袖,微微一笑,“怎么会,我容姝只是一介深闺女子,虽家父尚武,却不许容姝碰刀枪,都是流言罢了,自然,各位姐姐的女工肯定是要比妹妹好的。”
容姝的话让众人都回复了颜色,“嘴挺甜,还真不像是武夫那样粗俗无礼的人。”
几人聊得正欢,亭子长廊的尽头走过一队仆从,动静太大,几人纷纷望去,皆是喜形于色,有人兴奋地抓着另一个人的袖子,“这,这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