曷月猛甩了甩头,后退着从雉罗的手下挣脱出来,随即面色不善地瞪了她一眼,还不无恶意地冲她呲了呲尖利的犬牙。
雉罗轻叹了声,一脸“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的神色,正欲开口劝上几句。
那狗皇帝却又摇了摇头,将姿态再度高高放回王位上,意味深长道:“这也只是朕的猜测罢了,毕竟皇兄如今已经当年是否有血脉流落在外,朕也不能完全确定。”
雉罗猜想他这般反复,分明是为了故意吊着她,但她也想了解背后的缘由,便假装听不出,继续顺着他道:“嗯?那怎么才能确定我儿的血脉呢?”
狗皇帝没有回答,而是用余光瞥向刚才退到一旁的宫犬。
他们家陛下的一个眼神,就让宫犬瞬间意会,忙上前回道:“我们犬戎皇室,自有独到的验证血脉之法,不过还需要时间准备一二,如今夜已深了,夫人与令郎可暂且在宫中歇下,待我们准妥当,再行验证之法。”
雉罗心说验证血脉应当只是个幌子,把他们留在宫里,只怕还有别的盘算。
她未置可否,转头看向曷月,“儿啊,你可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但她真正想问的其实是:咱们留不留?
曷月眼皮都懒得抬,冷冷道:“不想。”
没兴趣。
雉罗轻“啧”了声,“说不准你当真是皇室血脉呢?”
但我想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便是皇室血脉又有何用?”曷月反问。
不论什么目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那便是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日后为娘也能沾点光啊。”
这种送上门的线索,当然要趁机会顺藤摸瓜了。
曷月顿了片刻,虽仍有些不情愿,却别过脸去松了口:“那随你乐意吧。”
雉罗笑了笑,“为娘就知道,我儿还是识大体的!”
她复转回身,对着那宫犬点点头,“既然我儿同意了,还请帮我们母子安排住处吧。”
宫犬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狗皇帝,得了他的指令后,便恭顺地低下头,“这位夫人,还请跟小的来。”
雉罗颔首,跟在那宫犬的身后,刚刚跨出殿门,可忽又看见从旁蹿出一只年轻些的宫犬,对着曷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公子,这边请。”
她脚步一顿,察觉出这举动有些古怪,随即侧身挡在曷月身前,对那宫犬问道:“这又是何意?”
宫犬笑意未减,但语气却隐隐有些轻蔑,“夫人,宫中可不比外面,男子和女眷的居所,自然是要分开的。”
雉罗淡扫了他一眼,明明没显露出特别的目光,却让那宫犬莫名一阵心悸。
“哦,竟是如此,那还是我没见识了。”她轻“哦”了声,也没过多计较。
想来这便是这位狗皇帝打的主意,先将他们扣下,再分别关起来,但具体究竟要做什么还未可知。
可若是想要探得他最终的目的,也只能姑且先顺着他来了。
那宫犬硬着头皮笑了两声,“夫人自谦了。”
他很快便别过目光转向曷月,眼巴巴地等他跟着自己离去。
曷月抬眸望了眼雉罗,见她并无意阻拦,可刚抬起了一只爪子,却见她面色突变,道:
“且慢。”
之前那位年长些的宫犬,对她这般反复已是有些不耐,此时脸上也挂了几分薄嗔,“夫人又有何事啊?”
“我儿毕竟年纪小,怕他不懂规矩,我再同他交代几句。”
她一边说着,也不待曷月答应,直接揪着他的脖子的皮毛,将他带到了门柱旁,蹲着身子与他平齐,压低声音道:
“我问你,你若是离我太远,这蓐收令会不会出什么岔子?”
“”
曷月并未回答,只静默地望着她,双耳抖动了两下,眸色有些难言的晦暗。
“盯着我看什么,话说呀?”雉罗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其实——”
曷月张了张口,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突然转了念头,随即神色笃定道:“——确实是不能离太远。”
“那你怎么还准备跟着他走,简直其心可诛!”雉罗又瞪了他一眼,暗中怀疑这厮怕不是故意假装不记得这事儿了。
曷月倒也不解释,只垂下眸子,语气罕见地柔顺:“嗯,这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雉罗眯起眼,狐疑地打量着他,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催促:“夫人,夜已深了,莫再继续耽搁。”
她闻言站起身来,看向那神色冷硬的宫犬,摇了摇头,满腹愁肠道:“我又细想了想,我儿不能与我分开住。”
宫犬似是觉得她的话极为可笑,讶异过后冷哼了声:“夫人,你以为这是何处?宫中的规矩,还容得你讨价还价吗?”
雉罗却面不改色,仿若真觉得自己占着理,“但我儿还是个孩子啊,一个孩子跟着娘住,也算不上破坏规矩吧。”
曷月面色一僵,目光复杂地望着她,强忍着没有开口。
“令郎不是已经年届二十了吗?”宫犬被她的话震得瞪大了双眼。
“那也是个孩子,”雉罗满面坦然,还顺手拍了拍曷月的头,一派舐犊情深的模样,“只要我这个当娘的还在,他在我身边永远是个孩子。”
曷月被她拍得连连低头,接着后退两步,不耐烦地挣脱开她的魔掌,却又被她看似慈爱的目光缠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宫犬气得哧哧喘着粗气,“夫人,你这般胡搅蛮缠——”
“我这好大儿,离了我夜里都睡不安稳,”雉罗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非要我好生哄着才能安睡,要不是如此,我儿这般品貌,怎么会耽搁到现在还没成婚?
“况且你们不是说我儿很可能是流落民间的皇室血脉吗?若是让皇室血脉连觉都睡不好,你们谁担待得起?”
曷月盯着她喋喋不休的双唇,已经开始默默地咬牙切齿了。
“何事吵嚷?”正在此刻,殿门内传来一声低沉的问询。
宫犬恨恨斜了她一眼,随即忙不迭奔回殿内回话,因着距离有些远,他又压低了声音,所以具体说了些什么,雉罗也听不太真切。
但很快,那宫犬又小跑着出来,对着雉罗不耐烦地乜斜了眼,不情不愿道:“陛下有旨,念你们母子情深,特许你母子二人住在一宫之中。”
“你看看,”雉罗摊手,一脸“我说什么来着”的得意,“母子亲情之真切,只要是有血有肉的,谁能不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