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身后十余人围成一圈冲了上来，将前者围在中心。
他们手中皆有刀剑，结成军阵之后，两两帮扶，互为臂膀。
刀剑锋锐，甲胄坚硬。
而战俘们能够凭借的，却只有手中的拳脚。
双方相比，完全就是精锐大军在屠杀乌合之众，纵然一群俘虏吼的再怎么激烈，但是依旧没能让守卫退后半步。
地面之上，残肢断骸洒落无数，不到几个呼吸间，所有内圈人员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伤势，血液滴淋，缓缓流淌汇聚在人的脚下，但凡抬起，便能够感受到那带着几分吸力的粘稠。
温热的血浆甚至已经浸透了足底，让人感觉滑腻至极。
陆鸣眼神扫过一圈，短短几个呼吸间，周围数十人倒地，上百人受伤，如此惨烈的代价，让这些被养肥了的曹军心中升起了惧怕，一时之间讷讷不敢上前。
他原本冰冷森寒的面色，在这一瞬间平静了下来。
猛虎会对群狼的觊觎而感到愤怒，但却不会对猪猡的试探而心情激荡。
无他，双方已然不在一个层面之上，以俯视的姿态相望，人也不会因蝼蚁堆叠而感到愤怒。
而刘黑子也是借此机会得到几分喘息，狠狠又砍杀一人之后，他脚下的脑袋接近了十指之数，身上的薄衫已经被血浆浸泡，脑袋上的脏辫儿也染成了血红，整个人散发出了凶厉之意，如同荒野上的孤狼，目光所至，竟无人敢与其对视。
陆鸣看着刘黑子，平静相问：“你自己倒是没养废，怎么手底下抓出了这么一帮废物？”
刘黑子脸色变化数次，最终重重的跪在地上，对着陆鸣道：“军师，我有罪！”
“怎么养出了一群肥猪？”陆鸣只是再次重复。
刘黑子咬牙俯首：“城中兵力空虚，罪将担心高压会使战俘造反，引发动乱。臣有罪，当领一死！”
陆鸣目光深邃，呵呵笑了一声，对于刘黑子的话语连半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当初此人可是张狂到连夏侯敦的使者都敢斩杀，带着一帮流民拥寇自重，无法无天。
这种人物，会担心一群俘虏叛乱？
简直是荒唐，就算是他们铠甲皆备，刀剑锋利，刘黑子此等狂徒都是敢单枪匹马冲阵的，能不能活着回来另说，但勇气总是不缺就是了。
面对着一帮战俘，因为担心他们叛乱而好吃好喝的供养，这种狗屁理由连狗听了都得摇头。
刘黑子咬牙跪在原地：“军师，护送您离开后，我会以死谢罪。”
他认罪的态度很是诚恳，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开口，说出真实缘由的打算。
“一群杂碎，把老子放开！”
围成一圈的人群背后传来一阵混乱，斥骂的声音有些熟悉。
刘黑子右侧方让开了一条道路，通道尽头则是一个断臂男子，伤口处已经用衣物捆缚起来，他的面容扭曲，由于大量失血，脸色带着几分苍白，神情之中满是愤恨。
不得不说，能混得上头目的，总还是有两把好运气，在刚才的混乱之中，邱舟竟然还没被踩踏致死。
邱舟阴毒道：“刘黑子！你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不然的话，汝儿必死！”
刘黑子顿时怒目，捏着刀柄的手背上爆出了青筋。
儿子？
陆鸣目光投向刘黑子，后者不是在龙阳城附近当的流民头子吗，就算还有家眷，怎么会在这战俘营之中被人当做把柄？
“我不希望手上沾的下一批血，会是在你的身上。”陆鸣声音陷入冷漠，事已至此，还想着遮掩不说出缘由，那无论如何都得杀一批人立军威了。
刘黑子神情挣扎许久，直到陆鸣耐心渐渐消磨殆尽时，他才长吐一口气，声音颤抖。
“罪将本是天水人士，家中曾有亲眷，一日在做工归家之后，家中父母被杀，妻子也被…本有一七岁儿子，却因为受到惊吓离家，至今未见过身影…”
陆鸣皱眉：“那你不找儿子，跑到龙阳城周围当一刘流民头目作甚？”
“罪将一边寻找儿子的下落，一边也在查探家中究竟发生何事，是曹军之中有人发了酒兴，强闯家中，做了那等禽兽之事…”
刘黑子两肩轻微耸动，声音之中带上了几分哭腔，显然，揭开心底的伤疤让他痛苦不堪。
“那人天天在场中喝酒，罪将找了个机会报了仇，但是也引来了城中的搜捕，无奈之下只能逃离，放弃了对儿子的寻找，混迹到了西凉之上，最终得见军师。”
陆鸣瞥了邱舟一眼：“既然你已经报了仇，他又是怎么知道相关事宜的？而且这一批俘虏和天水城当初的驻军又不是同一拨人。”
陆鸣抓的这群俘虏，是曹彰何程昱率领而来的援兵，此地原本的驻军反而已经跟着曹仁退守，怎么还能和刘黑子牵扯上关系呢？
“一年前你率领蜀军兵压天水，彼时此地驻守二十万大军，当初爷就是在本地驻扎的，后来调离了而已，当初爷就在其中的搜捕人员内，虽然没抓到这家伙，不过还是抓到了一个小崽子的。”
邱舟传来了嘲讽，因为担心二次受伤，他没敢从人群之中走出，做了个缩头王八。
“刘黑子，你可想好了！这是你能见到儿子的最后机会，杀了陆鸣，一切都好说！”
赵成都忍不住向前挪了几步，做出了戒备姿态，虎目看向了刘黑子。
一个父亲会为自己的孩子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过分，他可不想真让陆鸣在这儿挂了。
刘黑子全身都在不停的打着哆嗦，显然内心挣扎到了极点。
“军师，罪将不忠，某心中居然心动了，请恕某不能护送大人出营，唯有一死！”
说罢，刘黑子竟然直接扬起到来朝着自己脖子上抹了过去。
陆鸣对刘黑子有大恩，任他猪狗不如也不可能刀剑相向，但是又不忍眼睁睁放弃见到儿子的最后机会，心神复杂之下，唯有想到以死来求一解脱。
叮！
忽有一石子砸在刘黑子右手上，长刀哐啷掉于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