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灯光明亮。关上门,周老师先看了两人一眼,身上看不出什么伤,也没有痛苦的表情,周老师才算放下心来。这所学校是私立学校,学费很贵,每个学生的家庭基本上都不普通,如果真打伤了学校还不好交代,现在看来还好,不会有这方面的问题。
不过打架的问题需要严厉批评,以儆效尤。她沉声道:“你们够有本事的啊,动手打架!你们的行为非常恶劣!我可以通报学校给你们处分!你,史晋,都多少次了,你自己说说!还有你蓝正浩,今天刚来学校就打架!”蓝正浩和史晋都低着头不说话。周老师又严厉地问:“说说,为什么打架!”
史晋是几进宫的老油条了,立刻跳出来说:“是他先骂我的,他骂我是一坨屎!”
蓝正浩也不藏着掖着,都到老师面前了,有什么说什么。“他先瞪我的,也是他先打我我才还手的!”
这些刚上初中的孩子们的矛盾通常很简单,只因为谁的椅子挤了谁,谁踩了谁一脚而爆发,周老师一听就明白了,这次又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谁瞪你了,是你先瞪我的!”史晋辩驳道。
“就是你先瞪我的!”蓝正浩反呛道。
“行了你们两个,都别吵了!”周老师大声训斥道。两人被训完都乖乖站着不说话了。
周老师停顿了一下又道:“学校是学习的地方,同学之间应该尊重友爱,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都不能打架!打架是严重的错误!你们两个都在这里给我写检查,明天请家长到学校来!”
史晋一听这话觉得屁股上火烧火燎的疼,他最怕请家长,他爸揍起他来可是眼睛都不眨,竹板都打断过。虽然他屁股上的肉厚,可也怕疼不是。
史晋这时候别提多乖了,操着还没有变声的又尖又细的童音求饶道:“别请家长,我写检查,我写三份!”
周老师看他这样子差点笑了,强忍着说:“那我得看你检查写得怎么样!快点写!半小时后我回来检查!”
说完,周老师从桌上拿起两张纸两根笔,摆在每个人面前,随后把门关上,出去了。
周老师之所以说自己半小时后回来是因为她要去吃饭。周老师早就习惯了学生之间这点事,谁把学校的东西弄坏了,谁和谁早恋了,谁和谁打起来了……这些事她不会真往心里去,这就是她的工作。训完学生,晚饭总是要吃的。何况在史晋刚刚说完那句话时,她已经在心里原谅了他们,写检查只是走个过场。
周老师离开之后,蓝正浩和史晋一人一张桌子写起检查。史晋下笔如飞,各种检查他经常写,虽然学习方面他什么都不精通,可写检查是他的专长,不一会儿就把一份检查写好了。之后他还要再写两份,从不同角度认识自己的错误。
蓝正浩可有点犯愁了,半天都没写出几行字。他原来不是这种能和别人起冲突的人,有气一般也憋在心里,独自闷闷不乐罢了。可他也觉得自己最近变了,自从父母离婚之后,他脾气变得越来越不好,总在家里吵架,还拿起了菜刀。今天又在学校里打服了同宿舍的两个人,被称作老大,然后还和这个陌生的同学起了冲突。他简直有点不认识他自己了。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可是突然间,一阵悦耳的音乐声打破了这份安静。史晋听出来了,音乐声是从蓝正浩身上传出来的。他停下笔好奇地看着他。
蓝正浩一开始也有点蒙,然后他才想明白,这声音是父亲临走时给他的那部新手机的声音。他赶紧掏出手机接起电话。电话是蓝非从家里打来的,蓝非想问问儿子在学校第一天的情况怎么样,适应不适应,而且这时刚好是晚饭时间,他也想知道儿子吃得怎么样。
刚才周老师说要请家长的时候蓝正浩并没怵头,大义凛然地想着要请就请,可是接起父亲的电话,当父亲问他在干什么的时候,他忽然不好意思说正让老师抓着写检查,只好编瞎话说在食堂和同学一块吃饭呢,还说学校挺好的,伙食好,老师和同学都好。
挂上电话他可有点犯愁了,觉得这样平平静静的挺好,不想被请家长。被请家长就算不挨揍,一顿狠批也是少不了的。
史晋对蓝正浩的手机很好奇,很想看看,可两个人刚打了一架,总不能直接这么说,怕是要被拒绝的。他从蓝正浩的表情上看出来了,他在发愁请家长的事情,于是找了这个由头说道:“你好好写检查,周老师不会请你家长的。”
蓝正浩看史晋没什么恶意,也就不带有敌意了,问道:“真的吗?”
“真的,你像我一样,好好写,写三份。我保证,这事情就过去了。”说完,史晋凑过来关心地看着蓝正浩的检查,摇了摇头道,“你写得也太慢了!给你,看看我是怎么写的!”
史晋把写好的第一份检查摆在了蓝正浩面前:“免费让你参考参考,只能参考,你不能抄啊!比如这句‘我一定痛改前非,下次再也不犯这样的错误了’,你可以改成‘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今后再也不打架了’。明白吧!”
蓝正浩点点头,还真挺感谢他,照着史晋的检查依葫芦画瓢地写了自己的检查。见蓝正浩被自己收买了,史晋道:“你手机给我看看!”
面对一个刚刚帮助了自己的人,蓝正浩不能拒绝了,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史晋。史晋把手机拿在手里先是“哇”了一声,然后就开始研究这个手机的各种功能,他发现这手机不但有着优美的和旋铃声,铃声响时,屏幕颜色还会发生五颜六色的改变,这些对于只见过黑白屏手机的人来说,都太新鲜了。
史晋一边玩着蓝正浩的手机一边赞美着,最后他发现手机里还有两款游戏时,更是爱不释手,他自己玩了一局贪吃蛇之后,蓝正浩也凑过来,指挥着他上下左右移动,玩得不亦乐乎。如果不是想着得赶紧把三份检查写完,他真想一直玩下去。
半小时之后,当周老师回来的时候,她发现办公室里的气氛已经变了。刚才还仇人似的离得远远的两个人,现在凑到一张桌子上去了,刚才都拿白眼珠看对方,现在,嘿,两个人看对方的眼神好像亲密友爱的兄弟。
周老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知道这个年龄的孩子们心性就是非常善变。她没有多问,而是拿起两人写的检查看了看。史晋写完了三份,内容和他经常写的那些差不多。再拿起蓝正浩写的两份,内容和史晋的也差不多。
周老师又在心里笑了,大概知道两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被老师抓住的他俩成了难兄难弟,这个时候他们会一致对外,这个“外”就是老师,所以互相帮助也是自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