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宿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大脑霎时空白了几秒,梁丘出现在这里已经很不合常理了,更别说对方面无表情像个执行程序的智能机器似的一直冷声叫着他的名字,眼下的场景着实诡异,也令他不禁发怵。
“你……”江宿紧盯着梁丘再次颤着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梁丘居高临下的望着江宿,眼神更是少见的冷漠疏离。
江宿见状自然是不敢上前的,他强装镇定闭上了眼,如往常一般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这是梦。
沉默良久。
江宿发觉屋内静的诡异,只能听见自己那快要冲破胸膛的心脏正剧烈跳动着,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睁开了双眼,然而入眼的便是不知何时蹲在自己面前的梁丘,正双眼赤红的逼视着他,冷峻的脸阴沉至极似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江宿被这充满了寒意的气息所萦绕,他条件反射地蹬着腿快速往后退,直至脊背紧贴墙壁没了后路。
“跑什么?”梁丘冷声道,“不是来看我的吗?”
“什……什么?”江宿不明所以的问。
“哥,”梁丘轻喊了一声,随后双眸微眯质问道,“你不是说你会回来的吗?”
“为什么骗我?”梁丘边说边走到江宿面前,不等江宿反应他一把捏住了江宿的脖子,咬着牙恨声道,“为什么丢下我?你自己说过的话为什么不记得!”
江宿顿感窒息,随后本能的抬起双手握住梁丘的小臂,艰难开口:“你……你先放……放开。”
梁丘不为所动反而更用力了一些,他激动的吼出声:“为什么这样对我!”
“放……放开……梁丘……”江宿呼吸困难大脑缺氧,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别的,只能焦急的拍着梁丘的胳膊乞求他放过自己。
梁丘松开了江宿的脖子,他突然跟泄了气似的哽咽着嗓子喃喃道:“哥,你不能不要我……”
转眼间的截然相反,不禁让人怀疑他是否换了一副面孔。
江宿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此时的他早已思维混乱陷入了迷惘的状态,不论身旁的梁丘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
“江宿。”
迷迷糊糊间,江宿仿佛听见了梁丘如往常般用温柔敦厚的嗓音呼唤他。
“没事儿的,别怕。”
“江宿,醒醒。”
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就在耳边,江宿突然惊醒猛地睁开眼,可视线对不上焦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脸庞以及那一张一合的唇轻声叫着他的名字,江宿反复闭眼睁眼直至眼前梁丘的脸变得清晰。
“又做噩梦了吗?”梁丘用手掌摩挲着江宿的额头,低声道,“有不舒服吗?”
江宿想坐起来发现根本使不上劲儿,胸前后背也早已被冷汗打湿,浑身黏腻的感觉过于糟糕。
“嗯……”江宿无力沙哑的声音格外让人心疼,“我怎么了……”
“你一直在说梦话,”梁丘又抚了抚他湿润的眼睛,“哭了好久。”
江宿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小声说了句:“嗯……梦见我妈了。”
梁丘动了动唇没接话。
“是我把你吵醒了么……”江宿用气音说。
“不是。”梁丘回答。
谈不上吵醒,毕竟在听了江宿说的那些话后他注定会失眠,一晚上都处于朦胧半梦半醒的状态,直到清晨觉得口渴出来倒水的工夫,不经意间听到江宿屋内传来的哭声,他一着急直接推开了门,看着被困在梦境的江宿眉头紧皱五官扭曲痛苦的样子,梁丘的心也跟着疼,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坐在床边儿耐心哄着江宿。
“梁丘,”江宿轻轻唤了一声,嘴里嘟囔着,“我还梦到你了。”
“你……什么?”梁丘没太听清,他弯腰把耳朵凑近了些,“再说一遍。”
“我梦到你了。”江宿重复道。
“是吗?梦到我什么?”梁丘问。
江宿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侧脸,脑子里再次回闪梦境中梁丘死死掐住他脖子的场面,以及梁丘说的那些话在他听来都是胡言乱语,虽不知道为何会那样,但始终是一场梦罢了。
犹豫片刻后江宿回答道:“……记不清了。”
“没事儿,别想了,”梁丘贴着他的耳朵说,“起来洗个脸吧,给你敷一下眼睛。”
“不要……”江宿把头歪向另一边,“起不来……”
“你哭的太厉害了,眼睛会肿的。”梁丘轻声哄着。
“哦——”江宿拖长了尾音,想了想又说,“那你拽我起来……我使不上劲儿。”
梁丘点点头,他一手探到江宿的后颈,一手握着他的胳膊将人揽了起来,两人再近一些就能贴上对方的胸膛,看似相拥的姿势也不过是那一瞬间。
“穿鞋,”梁丘站了起来,犹豫了几秒又说,“我扶你。”
“不用,缓过劲儿就好了。”江宿掀开被子慢腾腾走下床,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软绵绵轻飘飘的,一场梦使他身心疲惫。
梁丘没再说什么,静静地跟在江宿身后。
过了一会儿,江宿洗完脸坐在沙发上靠着头枕,梁丘则是在冰箱里取了冰块,用毛巾包裹起来准备给江宿敷眼睛。
江宿清醒了许多,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他这才看清梁丘的疲态,眼尾有些发红。
“你……”江宿端详了片刻问道,“没睡觉么?”
梁丘手上的动作一顿,轻声道:“睡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睡了一觉的样子。
“把眼睛闭上。”梁丘晃了晃手里包好的毛巾。
江宿轻轻‘嗯’了一声照做,梁丘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些,动作极其轻柔的敷着他的眼皮。
“嘶——”有点儿凉,江宿身子往后仰,下意识躲了躲。
“忍一忍。”梁丘说。
“嗯……”
屋内没了动静没了声响,气氛一瞬间变得静谧,只剩下彼此均匀的呼吸声。
还是眼前的梁丘惹人怜,江宿默默的想。
时隔多年,他第一次梦到可以与他说上几句话的母亲,或许是上次去九公山祭奠时所说的话被母亲听到了吧,江宿虽感到诧异但相比起不该出现在梦里的梁丘,更令人捉摸不透。
——“为什么骗我?”
——“为什么丢下我?你自己说过的话为什么不记得!”
江宿一头雾水,他不明白梁丘表达的是什么意思,骗是从何而来?丢是打哪儿而论?说些无厘头的话也就算了,竟还那么用力去掐他,真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