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i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睡意全无。她眯着眼，又将邮件内容重新确认了遍，惊讶之余，心头郁结了许久的东西，瞬间就消散了。
都说空降兵不好当，空降到老板身边做事，就更不好当。
许馨安不仅犯了忌讳，还犯了所有的忌讳。因此，lili黄对她的离职没有丝毫的惋惜。
数分钟后，她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能谈谈真实的离职原因吗？”lili黄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到。
“个人原因，和工作无关。”
“目前你手头在跟的项目有四个，另外，你和ja还在负责运营部的新数据，如果离职的话，这些工作有没有做过预估，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做交接。”
“除了昨天新接的项目，其余三个都已到收尾阶段了，数据管理的话，原始资料一直在ja那里，所以交接起来应该很快。”
lili黄沉默了下，突然间她有种感觉，如果她们不是这种上下级关系，又或者这人不是老板安排的空降兵，她们或许能成为不错的工作伙伴。
关键是，她觉得许馨安和老板的关系，应该不是自己之前怀疑的那样。
翌日早晨。
林陌成前脚刚进办公室，lili黄后脚就跟了进去。
“林总，下周的会议安排已经定好了时间，这份您先过目，还有核规部的资产报表预析好了，想看您这周什么时候方便做个报告。”
lili黄一如既往地做着工作汇报，殊不知就要触及林陌成最敏感的部分了。
“另外，许馨安因个人原因提出离职，我已批准了，刚刚让人事部做了新的人员安排。”
“谁离职”
“许馨安，她——”
“谁允许你批准的！”
lili黄话没说完，林陌成已吼了出来。
“这个”
她想解释，可老板沉下来的脸色，让她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按惯例，总经办有人离职，她全权处理即可，却万万没料到许馨安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去，叫她过来。”
lili黄忙说是是是，三步并两步地退了出去。
林陌成将手中外套扔到沙发上，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
不一会儿，门被轻轻推开，又缓缓合上。他抬眼望去，只见来者淡着一张脸，站在离他最远的地方。
“你过来。”
许馨安脚底迟疑，走过去，迎面对上的是双压抑的眼眸。
“你要离职？”
“嗯。”
“为什么？”
“这工作不适合我。”她垂下眼，回避了对方的目光。
场面静了下来，林陌成拿起桌上的烟，低头，点燃。少间，他重新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用一种十分克制的语气问：“想好了？”
“想好了。”
“想几时走？”
“越快越好。”
林陌成眸光一凛。
“去办手续吧。”
“好。”
许馨安点头，声音控制的很平静。
她退了出去，办公室里再度安静下来。一片死寂中，只有香烟腾起的雾气在空中缠绕。
阳光从窗外蔓进，金灿灿地铺了满地，寒气却庞罩了一切。
转眼间，到了月末。
许馨安离开云达已近半月。离职前的交接工作异常顺利，冥冥中一切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
自她离开，林陌成便不再去总经办。有一次，他工作到很晚，途径那儿，发现里面灯火通明，还有人在加班。
他终于忍不住看了眼那个靠窗的位子，一切都空空如也，烟消云散。
自那以后，他刻意让lili黄给他拉长了工作时间，他将事务排的满满的，成了名副其实的工作狂。但他睡眠变差了，有时醒来人会异常清醒，再要入睡，就十分困难。
某个晌午。
“庞总，林总前面的会议耽搁了，大概还有十分钟结束。”
“不急不急。”
lili黄见庞舜力面前的茶杯空了，便立刻过去重新斟茶，前者笑着问：“这两次来都没看到小许嘛，是换岗了吗？”
总经办里，除了lili黄，就数许馨安和庞舜力最熟了，但他最近来云达，却一直没见过她。直到刚刚，他无意中看见许馨安的工位是空的，除了台电脑，什么都没了。
“啊，您说许馨安啊，她前些时离职了。”
“离职了？”
“嗯。”
“做的好好的，怎么离职了呢？”
“她——”
两人正说着，门口传来脚步声，lili黄回头一看，立即闭嘴，放下茶壶退了出去。
林陌成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庞舜力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心说许久不见，小林总的脸色变差了啊。
他顺口想问一嘴小许的事，忽然想到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两人谈完正事，已是下班的点，庞舜力合上手中资料，将面前的大红袍一饮而尽，说：“走！今天你庞叔请客，带你去吃个新菜！”
愚园路上，一家米其林三星的川菜馆已排起长队，一间挂着巨幅京剧脸谱的包间里，庞舜力和林陌成正在用餐，准确来说，是庞舜力独自用餐，林陌成则在默默抽烟。
“小林总，你试试这家的招牌菜嘛！辣是辣了点，味道可是没得说！”
庞舜力是苏北人，却嗜辣如命。他点了一桌子菜，身旁的人却连筷子都没怎么动。这么个吃法，他哪里还坐的住。
他放下筷子，也给自己点了根烟，半晌，说了句让林陌成侧目的话。
“小许离职了，你就这么颓了啊！”
林陌成夹着烟的手突然僵在了半空中，俄顷，他吐了口烟圈，没说话。
“你庞叔是过来人，我知道你这会儿是什么状态，还有啊，那小许就是顾宇的女朋友吧！”
他再次噎住。
确实，庞舜力什么都说对了，开门见山到让他连个缓冲的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啊，老早就看出来了，小许这姑娘呢怎么说呢，我也觉得挺好的，但如果这事还涉及到顾宇，那你就及时止损吧！”
林陌成仍是不语，像是无所谓似的，只是神色有些倦。
“有时候就是这样，想开点，人这一辈子啊，有时过的太完满，不一定是件好事，哎你庞叔没什么文化，或许这说法不太恰当，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啊。”
庞舜力点到即止，明白这事只有当事人自己去消化才管用。于是关于许馨安的话题，便就此打住了。
两人从餐厅出来时，早已夜幕深垂，空气中寒风肆虐，叫人直打哆嗦。
林陌成开着车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兜起圈。
庞舜力的话犹在耳畔，道理都懂，他只是惊恐自己的状态，糟糕到能被人一览无余的地步了。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扫了眼，那名字让他犹豫着要不要接。
“陌成，要出来聚聚吗？小五他们说想喝酒了。”
电话那头，顾宇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一如多年前，那个和他分享初恋的大男孩。
他犹豫了下，“算了，今天有点累。”
“那就更要出来放松放松了啊，就这样，还是老地方见啊。”
浓墨般的夜里，一轮圆月正孤零零地悬于空中。起风了，寒气逼人的夜到了最难捱的时刻。
林陌成还是最后一个到的酒吧。酒吧里，大家嚷嚷着要罚他的酒，顾宇说：“最近很忙吗？你瘦了，脸色也不好。”
他笑笑，说是挺忙。
入座后，男人们继续刚刚的话题，林陌成一听，彻底后悔过来了。
大家在八卦顾宇谈恋爱的事。
“顾宇，讲真，你现在可是我们这儿狗粮最足的人了——”
当事人笑起来，又有人说，顾宇你几时办喜酒啊？他说你们要是等不急送红包，可以现在就给我。
于是大伙儿调侃他，说那有什么问题，反正要送也是林陌成带头先送，你们表亲关系，我们参照着他的标准，只多不少！
顾宇看了眼林陌成，觉得他脸色真的很差，“你最近是不是休息的也不好？事情很多吗？”
“新上了几个项目。”
“啊，之前听馨安提过。”
“许馨安她最近怎么样？”
“她啊，最近在家种种花养养草什么的，说是等过完年再去找工作。”
林陌成点点头，不再多问，闷头喝酒。
这场酒局，他从头到尾没怎么说话，除了喝酒就是抽烟。他似乎真的累了，只想隐在人堆里，做个背景板。
从酒吧出来时，街上已是一片清净。
酒精的后劲开始发挥作用，林陌成回到车上，瘫在座椅里，就一动也不想动了，连打电话叫代驾的力气都没有。
一阵烦躁莫名而至，他忽然推开车门，“吱”的一声，耳边传来一道急刹的声音！
一辆出租车差点撞上他的车门。
“册那！”
出租车司机暴跳如雷的下了车，先是注意到那黑色车身的标志，而后看见一张不好惹的脸，气势顿时压去一半。
“林陌成？”
出租车里探出一个脑袋，那人眼前一亮，从车里下来，“真是你啊，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