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阴潮得很，愈是往下走便愈发觉着阴冷，灯火也是愈发黯淡。
一刀亲自为季昭月掌灯，也时不时提点季昭月小心足下，当心跌倒。
“嗐，夫人何必走这一趟，这地儿不吉利，又血腥腌臜的很，若是有什么要问的，交代属下审讯便是。”一刀忍不住出声，始终是觉着这地儿不适合金尊玉贵的夫人来。
季昭月笑了笑，答非所问，“那大娃父亲的腿怕是废了吧。”
“啧——”似是提及那大娃父亲，一刀略有些许嫌恶，“谁让他有那么个不省心的儿子呢，年纪小小的净想着害人。”
看来便是了。
起初季昭月倒是不曾想过来瞧这大娃，可方才沈奕进城时，他右侧那骑马的护卫，也不知是否是自个儿多想，那人，实在是像极了当日俘虏她的灰风。
当日，黑风已死，可灰风却逃了……
灰风虽至始至终不曾露过面，可那双眼季昭月至今难忘。
说话间，二人便是抵达地下室暗房。这儿不比林府的秘牢布满刑具，这地儿除了阴暗潮湿了些，倒是与那牢房并不沾边。
大娃一身衣衫褴褛，比季昭月初见时模样狼狈数倍，脸上、身上、手上脚上皆是布满了鞭痕，他窝在角落处，抱着年幼的弟妹、身侧则是躺着生死未知的父亲母亲。
“他父亲死了？”
季昭月瞧着一旁好似了无生息的中年男子，忍不住问道。
一刀忙摇头，“不会不会，咱们审讯人可不会轻易闹出人命来，怎会让这人轻易便死了。”
“昏过去罢了。”
许是听见了声音，大娃微微睁开眼，瞧见季昭月后，便忍不住一阵低吼。
“都是你，害得我，害得我爹爹娘亲……”嘶哑声线夹杂着些许哽咽。
季昭月一时间有些许疑惑，不知大娃这控诉从何而来。
“我不曾责怪你暗中与人勾结显得害得我失了性命，你如今反而先控诉起我来了。”
原是有些怜悯这大娃身世凄楚，可如今这满腹怜悯如今也已荡然无存。
“你与那帮人有仇，他们就算是不让我做，也会找其他人做，谁做还不是一样。”大娃梗着脖子，丝毫不愿意承下他的错处来。
季昭月倒是头一回听说这般荒谬的杀人说法。
她不禁摇头失笑，“是，所以你有凭什么说我害了你爹爹娘亲，害了你，是你识人不清，投错阵营，我原是可保你一家衣食无忧，替你爹爹治好伤腿，是你偏偏不愿，我倒是觉着奇了，他们那些人用什么引诱的你？”
那大娃低下头，当即不说话了。
季昭月两步上前，定定地看着那缩在角落里的人，“你分明知道我与我夫君非富即贵，为何会对我起了杀心？”
大娃嗤笑一声。
季昭月看了看身后的一刀，心里头登时便起了一个念头，她吩咐一刀退下，她想着暂且与这大娃独处一阵。
一刀显然是放心不下，“夫人，这、只怕大人知道了会怪责的。”
季昭月笑着摇头，“你便去上面守着，别走得太远，大人不会知道的。”
一刀仍是不大乐意，显然是生怕季昭月被这大娃一家伤着。
季昭月很是执着，她总觉着这大娃口中似是能问出话儿来，“我会些功夫。如今他们无非是一群老弱妇孺，并非我的对手。你去外头看着便是，若真出了岔子我会及时唤你。”
一刀见季昭月坚持也是无法，只得悻悻然退下。
大娃见一时间只剩下季昭月一人，冷笑一声，“你不怕？”
季昭月笑着摇头，“将死之人又有何惧。他们不是用银钱引诱你的吧，若以你父亲的腿，以银两引诱，这些我都能给你，若除了这两件事儿，如此想来，是否是他们手中又挟持了旁的人？”
起初她倒是不曾想到这一层面儿上，毕竟决意让这大娃带着她上山之前，沈苍越已是查过这大娃的家世，家中以常年狩猎为谋生的父亲，年幼的弟妹以及家中做些缝补活计的母亲。
可如今一想，那伙人来自京都，诡计多端、心思缜密，若真是想着抹去一些令他们查探不到的消息也并无不可。
可这些始终都是她暗自揣测而得不到证实。是而如今才想着前来亲自问上一问，兴许能牵扯出旁的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