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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四章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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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给离善朴的伤口重新敷过药,用细布包扎好,又开了些口服的药给他。

    占五依照杨君兰的吩咐,找了件唐玉山的里衣小心翼翼地给他换上,扶着他躺好。

    葫芦煎好药送进房内,离善朴无法起身,占五也不敢随意搬动他,生怕他的伤口再裂开了,轻轻地把枕头垫高些,唐棣坐在床边一小匙一小匙地喂给他喝。

    离善朴疼的满头大汗,怕唐棣担心,时不时地挤出个不自然的笑容。

    唐棣通红的双眼微微肿起,内疚的说不出话来,拉着他的手,坐在床边陪着他。

    太阳渐渐落下,屋里燃起了一排蜡烛。

    唐玉山亲自端着一大碗野鹿肉进来,小心地扶着离善朴起身,坐在床边让离善朴靠在他怀里。

    唐棣正要上前喂给离善朴吃,唐玉山怕她太累,让她去一旁休息,拥着离善朴亲自喂他。

    离善朴是晚辈,让唐玉山这样照顾着实过意不去,挣扎着要接过碗自己吃。

    唐玉山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嘴里嘶地吸了口气,右手摸着腰间的皮鞭嚷嚷道:

    “你小子又欠抽,给老子坐好了别动!”

    说着,手臂从离善朴背后绕到他身前端着碗,用汤匙盛了一大块野鹿肉塞进他嘴里。

    离善朴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块便不想再吃,可唐玉山又盛一大块肉送到他嘴边,他只得勉强吃了,紧接着又是一大块。

    离善朴实在吃不下,无力地轻声道:“唐伯伯,晚辈吃饱了。”

    “吃了!”

    唐玉山盛了一大匙野鹿肉强塞进离善朴嘴里。

    “爷们家的,吃的都没鸟吃的多!这一碗都吃了!”

    离善朴的嘴被塞得满满当当,只得强咽下去,一大碗肉吃了近半,撑得实在受不住,险些呕出来。

    唐棣忙端水过来给他顺顺,唐玉山看着离善朴心疼地叹气,又拥着他坐了半晌,直到他舒服些了才扶他躺下。

    命大夫宿在隔壁的耳房里彻夜不得离开,把泓澄也安置在那,让他在唐棣不方便的时候贴身照顾离善朴。

    入夜后,离善朴额头滚烫,烧的昏昏沉沉。

    唐棣喂他喝了药,用冷水浸湿了帕子贴在他额头上。

    “夫人”,外间传来葫芦的声音,唐棣忙起身迎上前,“娘。”

    杨君兰担忧地向卧房望去,“离公子怎么样了?”

    “还烧着。”

    杨君兰走到床边坐下,看着离善朴苍白憔悴,不省人事的样子柳眉一皱,掀去他额上的帕子,放在冷水里重新浸过,轻轻拭去他脸颊和脖颈上的汗水。

    她的手仅仅是凑到离善朴身边,就能感觉到一股热浪涌来,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甚至慌乱,她深吸了口气,渐渐平静下来。

    离善朴微微睁眼,灯下,一位典雅雍容的妇人坐在床边望着他,面貌模糊不清,眼神充满着的慈爱与关怀。

    他眼前浮现出幼年生病时,母亲陪在他身边的样子,无尽的思念使他分不清自己是梦还是醒。

    “娘……”离善朴喃喃地唤着。

    杨君兰攥着帕子的手一抖,心里猛地一阵抽痛。

    当年她抱着高烧的幼子唐延,他也是这样无力又亲昵地唤着她。

    她强忍住涌上的泪水,心痛和怜惜化成一股无比温柔的情绪,微笑着把帕子折了折,贴在离善朴的额上。

    离善朴嘴角弯出一抹幸福的笑意,缓缓闭上眼睛。

    杨君兰叮嘱唐棣好好照顾离善朴便起身离去,刚出了门就再也抑制不住,泪如泉涌一般,十三年来心底挥之不去的隐痛再度爆发出来。

    杨君兰一路哭回北面正房,唐玉山忙拥着她坐下。

    他无比清楚她为何突然哭成这样,却故意调笑道:“夫人放心吧,那混小子没事儿,他还没成咱女婿呢,你就这么心疼他!”

    以往唐延的忌日,杨君兰落泪时,唐玉山总是压抑住心里的痛苦,故意说些好笑的事哄着她开心。

    杨君兰气的责骂他没心没肺,反倒能从痛苦的情绪中出离些。

    而此时,杨君兰心痛的不能自己,任唐玉山说些什么都只是低头拭泪。

    唐玉山把她搂在怀里,一双虎目里泪水不停地打转。

    “夫人,等这小子与咱闺女成了亲,叫咱一声爹娘,跟咱小子是一样的!”

    杨君兰直哭到凤眼红肿,拭干了泪水,命侍女取来几匹尚好的白色软缎,坐在榻上细细挑选。

    离善朴身型纤瘦,不似唐玉山那般魁梧,穿着唐玉山的里衣过于肥大了些。

    杨君兰按着他的身量,连夜为他缝制了一件新的里衣,领口和袖口处绣满了兰花。

    唐玉山怕她太辛苦,几次想劝她休息,最终忍住了。

    唐棣寸步不离地守在离善朴身边照顾,午夜前又喂过一次药,却一直不见他退烧。

    唐玉山后半夜过来探望,命大夫再来看过,大夫调整了药量,重新开了方子,葫芦煎好后唐棣再喂给离善朴服下。

    泓澄无令不敢进去,一直焦灼地守在门外,唐武躲在远处瞄着唐玉山,见他离开才悄悄凑过来打听离善朴的伤势,顾不得跟泓澄玩闹,趴在窗边向里望着。

    直到破晓前,离善朴的烧才渐渐退了些,唐武吐了口浊气,嬉笑着怼了泓澄一下,陡然瞥见唐玉山又向这边走来,吓的拔腿便跑。

    唐棣忙了一整夜,累得趴在床边睁不开眼,唐玉山抱起她刚放在外间的榻上,她又跑回床边守着,唐玉山拗不过,只得由着她去了。

    柔和的晨光透过窗子映入房内,满屋的烛火仍在跳跃着。

    离善朴缓缓睁眼,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他看着趴在床边睡去的唐棣,嘴角轻扬,苍白的手抚了抚她的发鬓。

    他平躺了太久全身酸痛,轻轻地挪动着身子,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痛的呻吟出声。

    唐棣陡然惊醒,身上披着的水红色斗篷滑落在地上,“伤口疼?快让我看看!”

    她焦急地坐在床边掀开被子,解开离善朴的里衣,离善朴忙局促地抬手去挡,被唐棣轻轻拨开,整片结实的胸腹袒露出来。

    左胸缠的严严实实的细布上有一块巴掌大的褐色血迹,并没有鲜血流出。

    唐棣松了口气,见细布旁的皮肤粘了一片干涸的血渍,用帕子沾了温水轻轻擦拭干净。

    她不禁回想起那日在醉春楼趁着他醉酒时,曾偷偷地摸过他胸口的皮肤,那时他的皮肤光洁细腻,像白瓷一般,没有半点瑕疵,如今却多了个血窟窿。

    没有长好的伤口被她一拳打得再度裂开,定是痛的撕心裂肺一般。

    她心里一酸,眼圈微微泛红,为离善朴系好衣带,小心地扶着他靠在床头上。

    她昨夜趁着离善朴昏睡的时候细细地想过,离府戒备森严,离善朴不可能是在府里受的伤。

    况且堂堂刺史公子在府中遇刺,萼州城内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找泓澄问过,泓澄言语间遮遮掩掩,只说是在东门外被朱锦融和余望言的人所伤。

    秦枫在东门内遇害,很可能是死在朱锦融的手上,朱锦融定是已经知道了她在醉春楼设了眼线的事。

    唐棣突然回想起那日她与唐武转过岔路口前边的弯道时,听见身后响起一阵刺耳的马鸣声,而地上的那一大滩血迹,不必再问也能猜到几分了。

    她鼻音浓重地问道:“你是在东门外的岔路口受的伤?你那天来追我了对不对?为何不告诉我你受伤的事?”

    离善朴低着头没有回答,他不愿让她知道了内疚伤心,只能选择继续瞒着她。

    沉默了片刻,捋起一绺头发放进唐棣手中让她拉扯,任由她发泄情绪,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唐棣一把抱住离善朴放声大哭起来,全身颤抖着。

    她不禁后怕,怕那一日他死在箭下,怕她一拳打得他伤口暴烈失血而亡,怕她会永远失去他。

    离善朴轻拍着唐棣的背,不知道该如何哄她,一时脱口而出,“棣儿,别哭了,我没事的。”

    唐棣抹了抹眼泪,羞涩又惊喜,“你怎么这么叫我了?”

    “我……听唐伯母这样叫你的。”

    离善朴的手指无力地捏了捏袖口,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回答太像块木头,看着唐棣的神情,像是并没有怪他的意思,轻声道:“我带了礼物给你。”

    “礼物?”

    唐棣登时破涕而笑,清澈的眼底充满期待,“什么礼物?快拿来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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