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过月余,这中间顾瑾瑜只拜托回京的人带了一封书信。那书信中的字数不多,讲的事情零零碎碎的,墨痕也不太相同,信纸更是磨的有些皱皱巴巴的,黛玉一看便知,他是将信纸带在身上,有时间的时候便写一两句,可每次写的也不长,料想是西南的局势有些紧张,他空闲的时间很少。
从顾瑾瑜的书信中,黛玉知道,当日他本意只是想到西南看看情形,确认一下叔公的安全,可去了那边之后,亲眼见识过战场生死厮杀,残兵凄苦,士气低迷,便决定留下来,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大头兵,加入军营,每日和士兵门一起操练。
可最初顾瑾瑜进军营,也不过是为了给顾炎良争一口气。
朝廷的兵马安逸的太久了,可战场的厮杀从来就是你死我亡,顾炎良连打了几场败战,意识到这些士兵若是不练练,迎接他们的只会是更残酷的战争,于是,每每借着出兵的空隙练兵,可朝廷的士兵大多都是些十几岁的少年郎,不曾见过顾将军昔日的威风,只知道他带着大家打了败战,还死了不少人,从心里不服他,因此训练多有懈怠,好在这个时候顾瑾瑜也赶到了西南。
顾瑾瑜亲眼见过顾炎良在军队中艰难处境,毅然加入军营,想要帮他脱离困境。关于此事顾瑾瑜在信中所写不过廖廖几数字且句句都说安好,但是黛玉稍微一想就能明白,他一个世家子弟进了军营即便是后来被认可了,前头受到的刁难和排挤只怕不会少。
黛玉原本想修一封书信让信使帮忙带回去,可那信使急着回去交差,这事也就耽搁了。
冬天到了,动不动就冷的让人心生寒意,街上的行人也较之往常少了许多,京城好像一瞬间就静了,看似冬天到来的缘故,可即便是往日热闹时节,黛玉也不曾为街上的繁华动过心思。
一日,天气晴好,黛玉和奕环在院子里饮茶,黛玉无意说了一嘴,”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清。“奕环听了,足足顿了一会,意味深长的看了黛玉一眼,才道:”我倒以为,今年冬天京城热闹了许多,我听皇兄说,今年是个丰年,百姓们收成不错,是以人人心生欢喜,也有了闲心过年,街上倒是比往年热闹了呢!“
黛玉听闻奕环这么说,便不说话了,低着头拧了一口茶,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偌大京城,怎么可能因为少了一个人就显得冷清了这许多?
那日之后,迁居到东城的贾家派人来了林府一次,说是宝玉跑了有段时日了,贾家人怎么也找不到他,原是不想来叨扰黛玉的,但是贾母急病了,家中人无计可施,无法只能来求问黛玉今日是否见过他,有没有法子帮忙找找人。
可是此事即便黛玉有心也力不从心,自从昔日贾府一别,黛玉便再也没有见过宝玉,昔日最喜在他面前晃悠的人,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了。对于宝玉她虽曾经有怨,但是后来也想明白了,她和宝玉之间原也不是他的错,便渐渐放下了,再加上前尘因果作祟,她对宝玉,始终是感念在心,此番听闻他不见了,当即便派人出去帮忙寻一寻。
此一寻,便是半月有余,仍然半分音讯也无,京城的雪越下越大,城外积满厚厚的一层雪,足有二尺来高,再无法出去寻人,此事也就此搁置了下来。
听闻贾母病的越发的重,黛玉不免心软,虽知贾家未必会欢迎,期间还是去瞧了一次,也是幸好去瞧了这么一次,要不然她免不了要抱憾终身。
腊月十五日,贾母病故,享年七十有一。
饶是如此,贾家也不肯派人来传黛玉,还是住再城东的吴嬷嬷心疼她,特意来了了一趟林府,将此事说与她听。
黛玉冲冲赶到贾母的灵堂,说是灵堂,其实不过是草草扯起了一块白帆布,棺椁也是用的最寻常的木头,足可贾家日子之拮据。贾母在世时,吃穿用度向来都是最好的,天下的菜蔬用水牌写了,天天不重样的吃,也不过吃一个月的光景,不成想她在人世的最后一段时日却将人生的孤苦尝了个遍。
贾母虽有过错,黛玉却不想她最后走的不体面,遂派人去去买一副好些的棺椁来,可好的棺椁大多都是被京中的富贵人家定了,她多方打探都求而不得。
“京中的棺材铺连一副好些的棺椁都没有了吗?”
荣光打量着黛玉的省色,小心翼翼的回到:”京中的几家棺材铺子,我们都跑遍了,大多都是人家定好的,能定副好棺椁的人家,不缺银子使,花再多的银子,人家也不愿意转让。“
黛玉思量的片刻,突然眼睛一亮,道:“紫鹃,陪我进宫,我想到办法了。”
紫鹃刚想问是什么办法,却突然想到昔日贾母曾经是有给自己置办过一副棺椁的,只是贾府被吵家后便留在贾府,现如今,荣国府被贴了封条,要想把棺椁取出来用,只有去宫里求皇帝的恩典,思及此处,紫鹃恍然大悟,连声应和,跟着黛玉的脚步上了马车,往宫里去。
好不容易求回了棺椁,黛玉又派人回去取了银钱,置办了葬礼一应用物,贾家剩下的一干人等,心里都对她有气,原不肯接受她的好意,后来是贾赦不想贾母荣华一身,最后落个破落下场,发了话,“那也是你的外祖母,你尽份孝心是应该的,再不济,就当是替我那死去的妹妹尽份孝道。”贾赦发了话,其他人再不敢说什么。
贾母的葬礼办完,已经是十天后。
眼看就要过年了,顾瑾瑜那边却音信全无,黛玉借着年关之际去给顾府送了一次年货,本意也是想打探一下顾瑾瑜的消息,却不想,顾府这边也是一点消息也无,顾夫人成日忧思,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黛玉陪她聊了会天,倒没有刻意去宽慰,只是聊这一会却让她的心思流转到了别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午时顾夫人留黛玉在府里用了饭,饭后,又一起到园中消了食,顾夫人似是不舍黛玉离去,消了食,又安排人上了茶点,直到顾夫人有人困意,黛玉才起身告辞,走时,顾夫人挽着她的手,硬是把人送到了门口,嘱咐黛玉多来跟她聊聊天。
转眼除夕已至,黛玉无心家中琐事,便由清流做主在屋子各处挂了红灯笼,院中各处重新上了一遍朱漆,府里的吃食,许清流也只敢斟酌着加几样,其余的黛玉不发话,清流也不敢拿主意,眼见要过年了,多少是显得有些冷清。
未时,黛玉还在休憩,紫鹃冲冲推门进来,也不等黛玉醒转便道,“县主,快起来,来信了。”
黛玉躺在床上,呢喃了句什么,便翻身想要再睡,紫鹃正欲再唤她,却见她突然坐起,“来信了?那里来的信?”紫鹃还来不及回答,她又道,“快拿来我看看。”紫鹃无奈,将信递了过去,问:“县主希望是哪里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