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韬破门而入,萧晅忙不迭把桌上的剪纸全部揽到自己袖子里藏起来,好在杨韬被地上乱七八糟的纱布吸引了目光,盯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萧晅和抱着纱布的如烟啧啧道:
“你们这是闹的哪一出,是什么新花样吗?挺会玩啊,还有道具!”
萧晅立马沉下脸:“再胡说八道就杀了你。”
杨韬委屈不已:“我替你跑了这一趟腿,你还要杀了我,你简直跟那南郭先生救的白眼狼一般样子!”
“那是东郭先生!文盲!”萧晅瞪了他一眼,又怕他继续废话,赶紧开门见山道:“你有没有亲眼看着顾蓁蓁回府?”
如烟十分识趣地站起身:“公子们先聊,我就下去了。”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杨韬把地上的纱布踹了一脚,让纱布滚动着拖出更多白布,继而绕开白布走过来坐下,拿过如烟方才替他倒好的茶水:
“我就差跟着顾大小姐进她的闺房了!”
萧晅忍不住扔了一团纱布过去:“滚。”
杨韬娴熟地躲开萧晅朝他扔去的东西:
“我好吃好喝地陪他们玩了一天,我就在那儿细细观察啊,观察了一天我发现了,你完全不用担心,我看顾大小姐同那顾容与不是兄妹,胜似兄妹,比她跟顾蔚在一块儿还亲密些!”虽然他也没怎么见过顾蓁蓁跟顾蔚在一块儿的样子就是了。
“什么?”萧晅的脸黑了下来。
杨韬只以为自己没解释清楚:
“可不是吗?顾大小姐一口一个‘容与哥哥’地叫着,那顾容与倒也有耐心,笑眯眯地回着‘蓁蓁妹妹’,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我都插不了话!不过我倒头一回发现顾大小姐竟然也会笑,我以为她出生就不会笑呢!她跟这个哥哥关系真不错,亲密无间的,要不是我担心旁人看见了故意去把他们分开,说不准明儿京中就传你被顾大小姐戴了绿帽子了!反正啊,我看你是真不用担心顾容与会在外头给顾大小姐气受,他们兄妹俩关系蛮不错的。”
萧晅恨不得把手里的瓷杯捏碎:
“他们不是兄妹。”
“我知道你这人面冷心热口是心非,担心这个表哥寄人篱下心生怨恨故意在外头给顾大小姐气受,偏顾大小姐又是个心软的,必然不会在人前提起你说什么?他们不是兄妹?”
萧晅的脸冷的像冰块。
杨韬大惊失色:“连表兄妹也不是吗?”
他回忆起当时没能听完的顾容与要说的话,当时他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不禁心生厌恶,懒得再听顾容与说了什么,他想说什么来着,他并非并非顾蓁蓁的表哥?
杨韬差点把口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他们不是兄妹!那顾蓁蓁从哪儿冒出个姑苏的容与哥哥?还都姓顾,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
“蠢货!”萧晅气到捶桌:“我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人!交给你这点事你都做不好!”
杨韬正处于惊愕之中,被萧晅骂了也毫无反应,半天才回过神来,方察觉到事情不对:
“不对啊,你只说了让我看着顾大小姐回府,不曾交代我别的事啊?”
杨韬振振有词:“而且我想了一番,这不是好事吗?顾大小姐居然认识了除你以外别的男人!我方才回想了一下,若不是兄妹,那照此下去两人必然能够两情相悦,你就能退婚了啊!”
萧晅二话不说又扔了一卷纱布过去:
“一天到晚脑子里就是这些男女情长的破事!给我滚!”
“怎么就生气了!我多次问你是不是喜欢顾大小姐,你都说不是,那你现在生什么气?总不是吃醋吧?”
萧晅恼羞成怒,这次直接把面前的杯子摔了过去:
“再胡说八道就杀了你!”
是什么原因呢?总之不能是吃醋。
跟杨韬吵了一架的萧晅又一夜没能睡踏实。
被关在祠堂里禁闭思过那段时间虽然连个床都没有,但是他在里面身心愉悦,每晚都睡得极为踏实,不想打从那里出来后自己就很少能稳稳当当地睡个觉,每天都有不同的事儿缠得他身心憔悴。萧晅扶着额闭上眼想要略作小憩,不成想只要闭上眼杨韬的话就在脑海中反复回荡,他恨得牙痒,只能又睁开眼。
妹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蓁儿姐姐你就同我哥哥坐一车吧,他在车上等着你呢。蔚哥哥你同我一起坐后头这辆!快走嘛快走嘛”
马车随即有了些动静,萧晅连忙坐直了身子,抬眼看向正掀开帘子弯着腰走进来的顾蓁蓁。
顾蓁蓁习惯性地在他对面坐下,继而便低头整理着裙子,也不说话,也不看他,这令萧晅觉得自己的存在被忽略了,不由得心生不悦,刚想说什么,开口间又想起顾蓁蓁素来如此。他们的关系本来就是顾蓁蓁死缠烂打表象下的互不相干,他毫不怀疑如果有一天这世上只剩他们两个人,只要他不主动开口,顾蓁蓁便能这样同他干坐着直到天荒地老。
顾蓁蓁今天穿了一身藕粉色的襦裙,白皙的脸颊上敷着淡淡的粉色胭脂,面如桃花大约就是如此。藕粉色的长裙包裹着她纤细玲珑的身躯,从长袖下露出的一节白玉似的手臂正摆弄着膝上的裙子,萧晅默默打量着她,突然想起前几日的那条石榴裙,对比着今日的她,他还是觉得那条石榴裙更衬她些,更显得她娇艳动人。
顾蓁蓁依然垂着头不作言语,萧晅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
“顾蓁蓁。”
顾蓁蓁应声抬起头来,平静地朝他看去。
瞧到了正脸方觉她气色极好,比刚刚看着更红润些,萧晅回忆起今早醒来时镜子里自己满是倦意的脸,一番比照下来不由得有些生气,指着自己问她: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问什么?”顾蓁蓁一愣。
萧晅怒气冲冲地指着自己眼下泛起的淡淡的乌青:
“你不问问我怎么回事吗!”
顾蓁蓁这才注意到萧晅有些憔悴的面色,也怔了一下,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件事,但还是十分顺从地问道:
“你怎么了吗?”
为什么感觉像是自己逼她问似的,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是这女人当真对自己没有半分关心吗?萧晅因这个念头而懊恼起来,没好气道:
“没怎么!”
“”
又让人家问,问了又不说,萧晅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说不过去,从郁闷的心里生出一些愧疚和后悔来。然而这些愧疚和后悔很快在顾蓁蓁冷淡的脸色下消失殆尽,连自己都觉得无理取闹的事,她却表现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既没有恼怒,也没有疑惑,无比从容地点了点头,用了一句“那便好”将此事一带而过,继而又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