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上欢本是看着傅青淮的，眼神滑到桌面上的刀，“喝酒吗？一醉解千愁。”
傅青淮微笑拒绝，“愚弟正在孝期，便不了。”
游上欢将食盒放在一旁，“我却得要些酒了，过会儿再来。”
等游上欢回来，手里提着一坛酒，招呼着傅青淮，“淮弟，帮我倒在伤口上！”
傅青淮迟疑上前，“你这伤口位置危险，还是去找大夫包扎的好……”
“不碍事，就是破了皮，搁我的性子，我是懒得管，不过我师母说受了伤一定要清理——你快来吧！”
傅青淮只好接手。
“倒。”
傅青淮便应声而动。
“嘶——”
“很痛吗？”
游上欢龇牙咧嘴，“没事，我受得住！”
倒了半坛子下去，瞧他衣衫都湿透了，额头也遍布细汗——
傅青淮便停手，“该够了吧？”
“差不多了，我去换身衣裳再来。”
游上欢说完跑了，傅青淮拎着半坛酒，思维迟缓起来。
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在嗅那酒香。
从前是不太会喝酒的。
二姐成婚那夜，酒力入魂，叫人迷离。
傅青淮叹息一声坐回椅子上，将酒放在了刀身旁，低着头不知所措。
她也不想做个言而无信的人。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
天命就是如此。
母亲还是死了，她不想面对卫作然的恶，更不想让另一个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也出事。
游上欢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跑去跑回，又从桌子上抱走了酒坛。
“吃点儿？你表妹送来的，里面没脏。”
傅青淮扯出一抹笑，点头从食盒里拿了一块糕点吃。
西北的糕点跟京里不同。
京里的要浮华精致许多。
而西北的风味要重许多，跟这个地方一样粗犷，一口咬下去有沉甸甸的压心感。
她吃得慢，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游上欢还是忍不住了。
“唉……我看你俩也并非不死不休的地步啊，感觉他似乎对你很心软，你打他，他都没还手。”
虽说觉得有几分奇怪，但此刻的游上欢还没朝二人曾是爱侣这方面想。
“只是不能和，有太多事横亘在我们中间，我做不出选择……”
“所以就逃避？”
傅青淮浅笑，“欢哥通透。”
“夸我做什么……”游上欢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就是局外人，你要真跟他有深仇大恨，今儿他就走不出甄家，可是你又不像恨他。”
说到这里，游上欢一顿，“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傅青淮存了做他“师妹”的心思，只是想等到了游上欢师门再坦白，以免横生枝节。
所以还是坦白了，“我跟他曾在一起过。”
游上欢惊悚看她，“你、你是个断袖啊。”
“欢哥可因此厌我？”
傅青淮并未直接回。
“那也不是……”游上欢一顿，“多可惜啊，你这样俊美，天底下的美女还不是任你挑选？”
“别说我了，欢哥容貌也是一等一的，何时给我找个嫂子？”
游上欢未谈过情爱，嘴上花花，心里却很单纯，“说这做什么，大丈夫行走江湖，儿女私情都是妨碍，我真要找个媳妇，也得跟我师父一样，退隐了再说。”
听游上欢提及师父的寥寥数语，也能察觉出他师父宠妻如命。
傅青淮不禁露出微笑。
“欢哥何时退隐？”
话题从自己，转移到了游上欢。
而游上欢并未察觉出任何不对，“我……怎么着也得在江湖上闯出几分名声吧。”
似乎已经畅想到了名声加身的一日，游上欢露出憧憬的笑。
“名声……”
傅青淮苦笑。
她有名声。
也能流芳百世，那又怎么样？
想守护的护不住，想留的也留不住。
游上欢的世界是江湖。
江湖……
“欢哥，江湖是什么？”
游上欢左手扶着酒坛，单脚踩在椅子上用膝盖充当酒桌，另一只手拿着吃食，风流不羁。
听见这话，咧开嘴朝傅青淮笑，“江湖，就是我脚下踩过的地方，喝着的这坛酒。”
听见这话，傅青淮眉眼舒展起来，“我若有欢哥三分洒脱，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那你就跟我好好学！”
游上欢半点儿不客气。
傅青淮从没跟这种人接触过，如今虽然很意外，却也觉得很舒服。
“那就劳欢哥，带我闯荡江湖了。”
“好说好说，”游上欢手一顿，停了往嘴里的动作，看向傅青淮，“只要没再遇到卫作然这种怪才，我必定护得住你！”
提起卫作然的名字，傅青淮的心都猛然刺痛，面上不显，微笑道：“他这样举世无双的人，怕再也遇不到了。”
游上欢抿唇，虽不大懂情爱，却也晓得傅青淮约莫是受了情伤。
干脆不再提此人。
“你是过几日走，还是年后等我来接你？”
“还得看他……”
傅青淮微微低头，轻声道：“他也是有要事在身的，今日这般，恐怕不会再来——若他不再来，我也想在外祖家过次年。”
游上欢点头，“如此也好，反正我也还要在延昌呆一些时日，若我走前他还没来扰你，那我便安心回师门了。”
“多谢欢哥。”
“你曾救我一命，何必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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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上欢跟傅青淮分食了那糕点，便把食盒拿出去，正巧三元出来，“游少侠！”
三元从未见过江湖中人，今日游上欢这般护着傅青淮，叫他深感敬佩与感恩，于是看着游上欢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敬。
游上欢见状，心中鼓胀，乐呵呵道：“你好你好。”
三元问：“你这是要去哪？”
“我去还你家主子表妹的食盒。”
“这点儿小事交给我吧！”
三元主动请缨，游上欢也不拘小节，直接递给他了，拍拍三元肩膀，“多谢！”
等甄妮妮满怀期待地等，却只等到了三元，顿时皱眉瞪眼，“怎么是你？”
三元被这小辣椒吓一跳，不免有几分委屈，“表小姐，不是我还能是谁啊……”
“自然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那位侠士！”
三元也是看过许多话本的，特别是自家二小姐开了书局多印话本，博览群书的他简直就是情感大师了！
闻言眼睛朝下，忍笑道：“游少侠今日受了伤，我才自告奋勇替他拿过来的，现下应该在屋里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