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尸体横前，两人沉默着。
傅青淮甚至都不愿意去思考任何事情，她抱着孩子，动也不动，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魂魄。
卫作然见状不安地在身上擦手，满副心神全都凝聚在了眼前，可是他不敢动。
担忧傅青淮。
又怕将她惊醒，出现任何他无法接受的局面。
窗前出现一个人影，卫作然下意识看过去，那蒙面人立马想跑。
然而眼前尸体却叫他计上心来。
蒙面人反而不跑了，大摇大摆进来，“原来卫提督办事这般得力，怪不得主上宠信你，只是傅青淮为何不杀？”
傅青淮僵直看向二人。
卫作然拧眉，举刀相向，“你是谁？”
蒙面人笑道：“自然是你一伙的，你又有几个主？”
刀脱手，蒙面人的笑还挂在脸上，胸口却中刀，“你、你敢背叛——”
卫作然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将刀深深按下去，这才拔刀。
他冷静下来，趁着傅青淮没开口率先道：“我没杀你母亲，这人是萧宓云的人。”
“那他说的是挑拨？”
“是，他奉命过来，但晚了一步，有人抢先。”
傅青淮的思维像是陷进了泥潭，流动起来变得十分迟缓。
“是谁？”
卫作然摇头，“我不认识，你要相信我。”
“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你毁了星霜阁，我担心你出事所以赶过来了，正好撞见你母亲出事，我急着救你母亲，只能放过贼人。”
“嘤……”
卫作然说的话好像很合理，但是傅青淮却反应不过来，直到怀中的女婴嘤咛出声，她才回神。
女婴伸手去够她，傅青淮便将她抱得高一些，用脸去触她的手。
卫作然瞧着眼前一幕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看得心中酸楚。
傅青淮低着头，眼泪落到女婴脸上，她忙去轻轻地擦。
这才开口，“萧宓云？”
“萧贵妃。”
傅青淮笑了下，却似哭声，“星霜为云，原来我说对了。”
真相早就宣之于口，可是没等到所有的未知变成已知，谁能想到。
“萧、宓、云。”
卫作然朝她走了两步，傅青淮便猛然退后。
“你既然知道我继续追查下去会死，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到底是谁在这星霜阁背后撑腰？”
卫作然沉默几息，“说了你会更危险，你不会放弃的，与其直接告知你到底是谁，让你指向明确，不如叫你慢慢去查，起码还有缓冲时机。
“我想有我保护，你应当不会出事，况且我杀的人是萧宓云的人，但你母亲不是萧宓云的人所杀。
“他定然是先去找了你，但没发现，所以过来你母亲这处，而当时我们又悄然无息，这才叫他松懈闯入。”
解释得很清楚，也很合理。
“你说不是就不是？”
卫作然咬牙，朝天竖指，“我会瞒你，但我不会骗你，从今往后，再骗你一次，我不得好死！”
傅青淮平静看他，垂眸一瞬，忽然回想到方才卫作然杀人时，那刀上无血。
她愿不再相信言语，但卫作然的刀确实证明了他的话。
“那你杀了此人，如何应对萧宓云？”
“只有我有不在场证明，她没有证据，不能怪我；至于这人的死，你要直接公之于众，我会给你找一个人来，你说是甄氏陪嫁的护院杀了这刺客便是。”
甄氏母族是武官家庭，这也说得过去。
此处除了那女婴，再没有第三个人，萧宓云会怀疑，但是她不可能有证据。
这办法很好。
傅青淮便问，“你的不在场证明是什么？”
“春熙。”
卫作然喉间滑动，“只要，春熙肯帮我骗萧贵妃，我跟她在一起，这事就算过去了。”
“她会帮吗？”
“会。”
“你已经跟她说得清楚了，她怎么会帮你，骗她？如果她发现了真凶，你就杀了她？”
卫作然深吸一口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放心，我的罪孽我一个人抗，沾染不到你。”
傅青淮低下头，她不是这个意思。
但好像不管解释什么，都显得有几分苍白。
卫作然是为她付出良多的。
说到底这一切怪自己，她不是傻子，也不会把无能为力的痛楚施加在别人身上。
这就是她该受的！
“或许圣人教导是对的，但我做不了圣人，从今往后，也不想做圣人。”
卫作然看她，便看见她微微勾唇，凄楚清冷。
“入地狱也好，受业火也罢，我们一起也算有个伴。”
卫作然揪起的心终于落回原位，“只要你信我就好。”
“你先回去吧，我——”傅青淮低下头，“要为母亲处理后事了。”
卫作然对她怀中的孩子仍有一分好奇，但最终压了下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消失在了傅家。
怀中的小东西柔软可爱，这给了傅青淮些许支撑。
她双腿发软地朝甄氏尸体走过去，看着母亲娇美的面容，染红的躯体——
母亲再也不会包容她的坏情绪、再也不会在想要欺负她的人前护着她、再也不会替她打点好年节的礼。
没有唠叨、没有关心、没有……母亲。
杀了母亲的人不是萧宓云，那是谁。
她连仇人都不知道，如何复仇。
如何复仇！
傅青淮忍了又忍，终于放声大哭。
婴儿在她怀里始终乖巧，并未遭哭声吓住。
那稚嫩的脸，都仿佛面带哀戚。
傅锦春跟成湫就住在甄氏处，没再回当姑娘时的院落，听见母亲房里有哭声便急匆匆赶了过去。
看见眼前一幕吓得原地歪倒。
扶着墙壁，傅锦春大喘气慢慢站起来，“弟弟……母亲、母亲……”
“死了。”
傅锦春痛苦地咬着帕子哭了起来。
母亲在，她还有归处。
还有人会护着她。
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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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家举家挂起白色，卫作然所设想的情况，傅青淮也派人原封不动地传了出去。
傅青淮自官家卸职，便回了傅家闭门不出，不接待外客。
停灵七日。
之后将棺椁迁往傅家祖坟。
灵堂前，诸人拜过后，便陆续出灵堂。
傅青淮的悲痛还没平复，可是她不能软弱，不能叫任何人觉得她软弱。
傅老太爷跟二叔都前来安抚她，但傅与业却冷冷地看着，仿佛这一切跟他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