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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背向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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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九万合上匣子,知会程心念:“这些东西我得带回去检查,待结案后,你可以去白泽卫领回来。”

    “不必了,你们,处理了吧!”程心念面容无悲无喜,“左右是些旧物。我不想再看到跟他有关的东西。”

    陆九万放好匣子,耐心劝说:“话不能这么说。算起来是他骗了你,如果官府较真,他必须给你补偿,没准儿还要被判刑。这些东西虽不是价值连城,但你若不想见的话,卖了换钱也够你在京师买半座院子了。你回乡生活总要有路费和修葺房子的钱吧?钱又没错,何必跟钱过不去。”

    程心念认真思索了下她的说辞,倏然一笑:“我发现陆千户你活得特别通透。”

    “哎,等你到我这岁数,就知道买不起房是件多么悲惨的事儿了。”陆九万看她心情好转,继续询问,“陶盛凌有什么常去的地方,常见的人么?”

    程心念将思绪转了回来,摇摇头:“我那时虽虚荣,想要坐上伯府夫人的位子,可毕竟未出阁,不宜张扬,故此并不曾随他去过太多地方。我们最常相见的地方是他家别院,他,好像不太喜欢别人过去,那里的下人也很少。至于他的交友情况,我不好过问。”

    说到此处,程心念晚了两三年才意识到,她对陶盛凌并不了解。他们两人看到的彼此都浮于表面,陶盛凌只要她的容颜,对她本人不屑了解;而程心念处于弱势,想了解却没法了解。

    陶盛凌对她的认知是极类白月光,程心念对他的认知则是可托终身的良人。

    两人的相恋从一开始就是水中月镜中花。

    陆九万看她有些走神,不由屈指敲了敲桌面:“陶盛凌信教么?”

    程心念回过神来,歉意地笑笑:“不太好说。他,左腕上常年戴着一串佛珠,我以为他信佛,那年他生辰的时候,就投其所好亲手抄了本佛经。可他……并无喜色,我能看得出,他是出于修养才表示感谢。后来有次聊天,他曾说了这么一句,‘神佛救不了世人,世人之所以痛苦,不过是源于心中贪欲’。反正,挺矛盾的。”

    神佛救不了世人,世人之所以痛苦,不过是源于心中贪欲。

    想不到陶盛凌活得还挺明白。谁说带着佛珠就是信佛教呢,万一人家信伪装成佛教的长兴教呢?

    最后一个问题,陆九万有些难以启齿:“那个,你有关于陶盛凌白月光的线索么?”

    程心念瞬间蔫了,没精打采地道:“他身边的人都跟着糊弄我,我去他别院也不敢随意乱逛,所见所闻都是他允许的。他既有心算计我,又怎会在婚前让我知道这些?”

    陆九万觉得有理,她原本就是有枣无枣打一杆,倒也不强求。

    整理好记录,她要了印泥让程心念按手印。对方低头看着那大白话似的记录,间或夹杂着漏字、错字、简写和涂抹痕迹,不由神色一僵,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陆九万有些不自在,讪讪干咳:“嗨,来得仓促,忘带文书了。”

    程心念善解人意地提议:“我的字还算工整,平常也给人抄书的,不如由我誊抄一份如何?”

    陆九万自然十分乐意。她和唐惜福的字不能说丑,只是过于大开大合,落在纸面上总显得有些随心所欲,再加上两人向来追求务实,懒得润色,遣词造句不太符合老赵的审美,整个千户所三天两头因为文字工作被骂,逼得陆九万成天求助经历司的官吏帮忙修文,光饭都不知请了多少顿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程心念的字不是时下闺阁女子流行的字体,而是非常端正的应试字体台阁体,缺乏个人特色,但横平竖直,赏心悦目,符合朝廷公文用字的要求。

    程心念按好手印,淡淡道:“我少时跟表哥一起念过书,平常给人抄书也得写这种。”

    陆九万仔细审视着这份用词洗炼,格式标准,无一处涂改的记录,琢磨着即便是老赵那个吹毛求疵的性情,怕是亦挑不出错漏。她不由喟叹:“若非你晕血,我定要把你扣在我们千户所,专司誊写案卷。”

    程心念微怔,小心翼翼地问:“您,真觉得,能用?”

    “能啊!写得非常好!”陆九万毫不吝啬夸奖,“我们千户所满打满算都找不出比你出色的。”

    程心念似乎受到了冲击,她呆呆坐着,眸光不停变幻,隐约觉得有条艰难却不凡的道路正在自己脚下展开。她读书识字多年,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肯定过她。她听过最多的话是“女孩子嘛,能识会写就行”。

    原来她是可以有用处的。这一刻,她万分后悔曾经听信长辈的话,生生将自己活成了一株菟丝花,并拒绝了发掘自己才能的好机会。

    如果她当年没有在白泽卫晕倒,是不是就,一切都会不一样。

    杨骏欲言又止,内心觉得“走出去”并不适合程心念,可最近发生的事到底让他知晓,程心念的人生是她自己的,他可以提醒,却并没有资格干涉。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他们总要向前走。

    办完正事,陆九万收拾好东西准备走,杨骏忙起身送她。两人走在僻静少人的小径上,陆九万倏忽想起了白玉京,若说读书人的事情,最清楚的还得是读书人。她以扯闲篇的态度,状若无意地问:“哎,跟你打听点事儿。”

    “你说。”杨骏打起精神。

    “别紧张,就是闲聊。”陆九万安抚住他,“这不我昨儿个刚揍了白玉京嘛,老赵非让我去赔礼道歉。我早上去了趟护国公府,好像给办砸了。”

    杨骏忍不住笑了,当街暴揍纨绔子弟,陆千户隔段时间就要来一出,偏生每次都有理由,搞得受害人也不好太过追究。

    “别笑!”陆九万没好气地抱怨,“他,他怎么那么难伺候啊,一句话说得不对就要翻脸。你们都在国子监待过,他一直都这样么?”

    “倒也不是。”杨骏收了笑,客观评价,“你若不往他心窝上戳,他还是开得起玩笑的。”

    换句话说,凭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怕是一句话得踩三个雷点。

    陆九万顺势抛出了真正想问的问题:“那我怎么知道他忌讳什么,小屁孩家家的,年纪不大,破事不少。”

    “十八九,也不小了。”杨骏叹息了声,“若护国公府没出事,他都该议亲了。你,多担待着点,毕竟是……咱们都知道,他以前不这样的!”

    陆九万不以为然:“有什么区别,顶多是熊孩子变得敏感了。”

    “还真不是。”杨骏不得不替白玉京说句公道话,“他少年得志,打小就是清清冷冷的性子,看人倒也不是睥睨,反正就有种仙人足踏凡尘的感觉。”

    陆九万想象了下,不确定地问:“邵越泽那种?”

    “呃,差不多吧,还有点区别。”杨骏沉吟着道,“邵御史是外冷内热,虽端了个仙人架势,于监察一道却是霹雳手段;若遇到志同道合之人,还是愿意主动结交的。可白玉京给人的感觉就是,尔等凡人,何事扰我;然后给你个眼神,让你自己体会。”

    孤高、清冷、不爱说话,曾经的护国公府二公子并不是凡人可以结交的。

    一场祸事后,白玉京抛弃了少年才子的体面,变得爱玩爱闹,热衷混迹于人间烟火之处,嘴里时常跑马车,成绩一落千丈。

    他的身上,不大能瞧出当年的风姿了。

    道旁月季开得热闹,红红粉粉,在花圃里挤挤挨挨,微风吹来,勉强错开一道缝隙,露出丛生的绿叶。

    陆九万怔怔瞧着花圃,心湖似乎也让风吹出了涟漪。

    护国公府啊,哪个习武之人不曾憧憬过封候拜将,不曾梦到过金戈铁马,不曾立志踏平草原。

    少年时期她一心想加入红衣军,曾为了红衣军和白家军哪个更强,而孤身抄着木刀掀翻了赌场,只因为押白家军的赌徒更多。

    可惜,世事如潮,浪头打来,所有的人与事都变了。

    发展更好的白家军几近全军覆灭,百年如一日的红衣军依然镇守边关。曾经的混世魔王披上了白泽卫官服,曾经的少年才子却堕落成混账纨绔,所有人都说不出为什么。

    塞北凛冽的风席卷而来,所有的无忧无虑、我行我素都终结在了嘉善二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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