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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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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殷雷声一阵连一阵,声声震在人的心间。滔滔银河之水自天上来,瓢泼大雨笼罩了千家万户,大力冲刷着人间污垢。

    训练有素的白泽卫轰然应诺,整整齐齐退向了门外。

    薛长老眼皮狂跳,整个人仿佛又跌回了赤红火海。他与官府打交道多年,自问还算了解官老爷们,却从见过如此不按套路出牌之人。两年前,神教在城外织了一整张蛛网,据点香火鼎盛,兵械人马充足,自问碰上官兵亦有一战之力。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说服正在附近训练的神机营直接炮轰长兴教老巢,导致神教损失惨重,逼得他只能借火海遮掩遁走。

    噩梦缠身两年,再相逢,这女子居然又是一言不合就放火。

    她到底有多喜欢火?!

    薛长老心知陆九万说到做到,眼瞅着白泽卫已退出去一半,他不敢再拖,整个人如展翼的大鹏,纵身扑向背对着大殿的陆九万。

    擒贼先擒王,他不信擒住了陆九万,白泽卫还能毫无顾忌地放火!

    黑影裹挟着风雨兜头而下,行至门口的陆九万豁然回首,手中单刀快过头脑,锵然与双刀相交,堪堪在刀刃加身前架住了杀器。

    狂风呼啸,掀开了薛长老的风帽,露出他惨遭火舌舔舐过的扭曲面容。

    “原来,还是给你留下了点纪念啊!”陆九万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手腕翻转,纵身撤出战圈。

    薛长老紧随其后,步步紧逼,双刀舞得水泼不进,针扎不进,生生在大雨中舞出了一轮雪亮明月。

    陆九万足尖点地,被他逼得逐渐远离了寺门口,急得唐惜福上蹿下跳,举着弓弩瞎比划。

    陆九万掌中单刀乃是白泽卫制式雁翎刀,刀身窄而直,刀尖微翘,用材做工讲究,更兼豪饮过无数恶人之血;薛长老挥舞的双刀短而阔,亦是经过千锤百炼的精刀。两人兵器均趁手且精良,唯一能分出高低的有且仅有人本身。

    薛长老极善抹刀,每每陆九万攻来或退走,他总要一刀压住雁翎刀,一刀抢步进攻,试图逼得对手弃刀。陆九万向来是遇强则强,顺势拗步反撩,仗着刀身长,直取敌人手腕。

    双方一触即分,薛长老双臂抡圆,刀势连绵不绝,像是亮堂堂的巨轮罩顶,刀下万物生生压成了蚍蜉。陆九万深吸一口气,径自拔地而起,使了一招鸡啄粟,掌中单刀快速且不停歇地点向巨轮中心,似泳者穿透水流,随着“啵”的一声轻响,巨轮停止转动,薛长老右手血流如注,握刀的手微微颤抖。

    苍老的面容颤了颤,老人遽然向寺门处掷出了右手刀!

    “嘿——”

    利刃破空,凝聚了全身力气的钢刀劈倒了来不及躲闪的校尉,寺门口的队伍蓦然停顿散开。

    “走——”薛长老双手握住唯一的刀,嘶声大吼,“吾以残躯,卫神教不灭!”

    徒子徒孙瞬间清醒过来,顾不得高宣教义,一窝蜂朝着钢刀劈出的缺口冲去。

    混乱间,不知谁碰掉了火把,地上桐油呼地着了起来,并迅速连成整片,将殿前广场悉数笼了进去。

    薛长老抱着必死的信念,奋力将陆九万拖向火海,他长笑着,眼中燃烧着疯狂。

    变故出现得太快,快到白泽卫来不及放箭就跟妖人纠缠在了一起,打得难解难分。

    “起盾牌!”

    唐惜福一抛碍事的官帽,吩咐人用盾牌堵住了门,而后亲自站在盾牌前方,挽了挽袖子,长刀出鞘,怒吼:“老子可是武进士!我看谁敢来找死!”

    陆九万眼角余光觑着门口局势暂时控制住了,立即变守为攻,双手握刀,狠狠绞住薛长老的刀,而后猛然后撤,飞身而起,于半空中拧身,长刀从地上扫起一蓬桐油泼向对方,紧接着借势旋转着,狠狠两脚踹向老人前胸。

    凄厉的嘶吼与暴涨的火焰同时窜上霄汉,妖艳火光迅速吞噬了薛长老,纵然大雨加身一时也灭不了火。

    “快退!你想呛死自己么?!”唐惜福杀得满脸血花,冲她怒吼,“赶紧出来帮忙!”

    陆九万拄着刀站起来,捂着口鼻咳嗽了两声,亲眼看着薛长老不甘倒地,才转身向寺门口走去。

    火光与夜色在她身后交织成一幅凄艳画卷,夜空中隐约传来枉死之人愉快的吟唱。

    首恶伏诛,小卒子们很快乱成散沙,在白泽卫反复宣扬“胁从不论”的政策声中,心怀侥幸,个个都觉得自己问题不大的邪教妖人半推半就束手就擒了。

    夜雨停歇,云破月出,清辉洒落净慈寺,照亮了一地的鲜血与废墟。

    陆九万站在庭院青砖上,用靴尖蹭了蹭地上的黑灰,低声叹息:“何必呢,好生过日子,不行么?”

    “是人总有贪欲,有贪欲就易被煽动。玩邪教的,多半摸透了人性。世人所求,或高官厚禄,或平安喜乐,或长命百岁,你想要什么,我以何诱之,总能引来一些把持不住的。”唐惜福细细擦着刀上的血,语气冷漠,“能被邪教吸引的,多半是有所求之人,你救他们一次,用处不大。他们下次遇到手段更高超的骗局,大概依然会往里跳。”

    “那就从根子上解决。”陆九万转头看他,“我不明白,论学识,官府更高;论人手,官府更多;论武力,官府更强。咱们干嘛要让邪教占据主场,他们能宣扬教义,咱们也能宣扬正道。”

    唐惜福笑了:“因为好话多数不中听。沉迷邪教之人,要的不是忠告,而是安抚,生活已经很苦了,还不兴人家信点东西,找个支撑么?邪教能陪他们谈天说地,能给他们黄粱一梦,官府行么?”

    陆九万沉默了,人生实苦,众生皆有所求,邪教走到哪儿都能找到生根发芽的土壤。

    寺庙的火已经熄了,地面蒸腾起的热气炙烤得人脸颊疼,连带远处的人影都有些扭曲变形。

    曹敏修疾步走来,禀告:“后院有处佛堂封上了,发现了点东西,您要不要过来看下?”

    尘封的殿门开启,露出了内里层层叠叠的牌位与长明灯,浓重的霉味儿与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人鼻端十分不适。

    曹敏修让人开窗通风半晌,才请两位上官进去。

    这间佛堂相比其余建筑显得古老了许多,但用料与建造却远胜他处。拂去牌位上的尘埃,现出的是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异族名字,甚至都不是用中原文字所书。长明灯曾经约莫是长期点着的,灯身已摩挲出了包浆,底部沉淀出厚厚油泥。可惜,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此处悄无声息封存,直至今夜方重见清风朗月。

    “佛寺里,能长期给亡者供奉长明灯?”陆九万不确定地问,“不是都给神佛供奉么?”

    “我知道了!”唐惜福突然以拳锤掌,嚷嚷,“这才是净慈寺的起源!”

    陆九万转头看他,神情愈发疑惑。

    唐惜福连忙解释:“我在僧录司翻看了净慈寺的卷宗,上面说此寺原本是镇国公主为纪念族人所建。想来这些……”他指了指牌位,双手合十,“都是公主的族人。”

    陆九万恍然,真没想到邪教窝点能跟自个儿的楷模扯上关系。

    镇国公主,堪称大燕女子最崇拜的人。一个异族女子,单枪匹马追随太祖起兵,率领一支红衣军收拾旧山河,功勋可与护国公比肩,两人堪称太祖的左膀右臂。

    令世人惋惜的是,镇国公主一生未婚,无后。

    倒不是对婚姻有什么执着,大家可惜的是如此英武的女将竟没留下传承,无论是子女还是徒弟。要知道,以太祖当年对她的器重,哪怕她指着街上的乞儿说是传人,太祖也能捏着鼻子封他个将军当。

    陆九万小心翼翼请下最顶端的牌位,用帕子擦干净,赫然显出了两种文字:一种是她看不懂的异族文字,想来应当是公主家乡所传;另一种是汉字,上书“大燕镇国公主李玄霜”。

    “这牌位格式,似乎不太对啊!”唐惜福摸摸脑袋,指着‘李玄霜’问,“就这么直接写姓名啊?”

    “因为公主有自己本族名字。”陆九万恭恭敬敬摆好牌位,行了个礼,“李玄霜是她来中原后,自己取的汉名。她平生最佩服大唐平阳公主,所以姓李。她半生戎马,临终前希望能以军礼下葬。”

    镇国公主平生有两句话最出名,第一句“女孩子的地位是靠自己打出来的,不是靠男人施舍”;第二句“女子怎么了,谁不服我打谁”。因着这两句话,那年岁无数女子奋起反抗,追随公主打天下。至今公主留下的红衣军还在为大燕戍守边关,一代又一代,代代相传。

    那是大燕唯一招女兵的军队。

    公主生前身后都极尽荣光,想不到薨后百年,存放牌位的寺庙竟遭此劫难。

    陆九万走出佛堂的时候,回头看着牌位小山低声道:“抱歉,公主。以后不会了,晚辈必尽我所能,镇住京师鬼蜮。再不会让他们打扰您了。”

    天边熹微,朝阳喷薄而出,逐渐照亮了烟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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