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五年光阴,从太子被废、宋元衡入住东宫到乾阳元年,宋元衡即位,成为大胤的新任帝王。
彼时洛姝銮二十岁,她也从父亲口中得知当年将溺水的自己捞上来的便是宋元衡。
她在十八岁时被先帝下旨嫁与太子宋元衡为妻。
她出嫁前夕还为此开心过憧憬过,哪怕无意间听到母亲对父亲说,宋元衡是把自己当上位的棋子,她也还是懵懵懂懂地成为了太子妃。
然后仅仅一年时间她就懂了当时母亲的意思。
帝王之家心里只有权术谋略,眼里也只看得到这万里河山,根本就容不下世间情爱。
宋元衡五年间一心扑在权术上,除洛姝銮一个正妻外也未娶过他人。
二十五岁的宋元衡成为了大胤最年轻的帝王。
他手段狠厉,行事果断,很快就取的了多数百姓的拥护,大胤朝也是一片欣欣向荣之象。
可是再也没有人互称三七和长庚哥哥了。
两人相敬如宾地共同度过了两年,直到宋元衡因为一块虎符就怀疑她兄长晚饭这事才搅动了这潭死水。
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在宫中安度余生的,可是一件件的事情都在催着她离去。
她感觉自己就像站在悬崖边上的人,已经摇摇欲坠了,一阵风吹过她就彻底掉下去了,坠落崖底,粉身碎骨。
她已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她真实的心上人,是温润如玉的少年长庚,还是杀伐果断的帝王宋元衡。
她搞不清了。
两人此刻的感觉像极了少时并肩去看一场盛大的烟火大会,灵魂也曾共振着,希望心动与浪漫在日常琐碎中长久。
可现在回头看就像是走马灯一样短暂地走完了两人的一生,只剩下沧桑和无奈。
烟火大会每年都有,现在也随时随地都可以举办一场,可身边再也不会有一个始终怀揣真心的人陪你从籍籍无名走到万众瞩目了。
好像结局从开头就写好了。
三七知道宋元衡就在自己的不远处,但是她不能拥抱,不能诉说,只能克制着强忍着,做一个温婉淑德的东宫太子妃、一国之后。
那种感觉特别痛苦,就好像心里波涛汹涌,感觉下一秒就要炸开了,但却发现没有发泄口。
三七待在皇宫里的日日夜夜都感觉特别压抑特别难受,空空荡荡的宫殿内大多数人都带着假面具表面曲意逢迎,事事都受束缚。
明明每天相见的人却不能相守。
眼睁睁看着关系被时间一点一点地耗尽,背道而驰仅是时间问题,但是她束手无策。
三七平静地向叶千云叙述他和宋元衡相识的大概过程。本以为会泣不成声的,实际却是平静地可怕。
她的内心如同一片死水,荒凉寂静。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何为归宿,她感觉自己走到哪里心里都没有家了。
三七什么都理解,也什么都接受,但她什么也无法相信了。
她一个人在皇宫内趟过一次又一次的浑水,走过一轮又一轮的四季,面无表情。
她以为自己怀抱希望。
现在她选择半途而废。
“皇后娘娘。”
“三七。”
门外走进两位身穿华服的艳丽女子。
三七惊喜一瞬,略显费力地提起嘴角微笑:“若熙,怀柔。你们来啦。”
“是啊。我们听说您昏迷了吓得立刻来看你了。”
名为若熙的女子落座在宫女刚搬来的凳子上。
怀柔也优雅地坐下。
“哦,差点忘了。”
三七浅笑着摇头,向双方介绍彼此。
她分别指着两位女子朝叶千云说:“这位是怀柔公主,宋元淳。若熙公主,宋元矜。”
又朝两位公主道:“我的朋友,叶千云。”
双方礼貌地颔首打招呼。
叶千云识趣地寻了个借口离开了,给三人留下说话的空间。
宋元淳拉着三七苍白细软的手,担忧地问道:“三七,你还好吗?怎的突然就晕倒了?”
宋元熙也关切地凑近她:“对啊,三七。你突然在宴会上晕倒可是吓坏我们了。”
三七安抚性地拍了拍宋元淳的手,抬眸回望两人:“无碍,只是近日来没休息好罢了,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两位公主絮絮叨叨地说着身边的趣事,三七温和地翘着嘴角倾听。
突然门外响起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打断了三人温馨交谈的情景,三七在听到声音的时候眼神一沉,象征性地笑着送人。
“皇后娘娘,臣裴铭有事相见。”
“怀柔,若熙,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们,下次再聚。”
两人善解人意地笑着摆手:“没事没事,我们先走了。”
然后打开门与门外侯着的裴铭撞了个正着。
裴铭见到两人时愣神片刻,又立马回神,手掌罩在拳头上,弯腰做了个武将行礼的姿势:
“臣见过怀柔公主、若熙公主。”
怀柔和若熙矜贵地略点头回礼,然后悠悠离开了。
“进来吧。”
三七毫无波澜地将人召进来。
裴铭起身入内,垂首立在离她两三米远的地方,眼睛紧盯在地面上。
“臣奉圣上之命来告知皇后娘娘:洛老将军与洛少将军之事他一定会给娘娘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三七置若罔闻地端起床头的杯子,漫不经心地重复:
“满意的答复?”
“是。”
她抚着杯盖轻吹气:“裴统领,你觉得怎样的结果才能算是满意的答复呢?”
裴铭脸上的神色瞬息万变:“……”
“自是找出幕后真凶,给两位将军一个应有的交代。”
三七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得杯子都稳不住了。
她将杯子放回原处。
“人都死了,还要什么应有的交代?难道不是应该把一切造成这个局面的人都处死吗?”
“……是。”
她掀开被子走到裴铭面前,裴铭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白袜,他惊愕地连连后退。
三七步步逼近他:“那你说,执意要将我兄长留在边疆,间接性致他死亡的宋元衡该不该死呢?”
裴铭闻言也顾不上什么尊卑有序了,惊诧地抬起头,望见三七真心实意发愁思考的表情,他霎时双膝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