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宜苑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瞬间，神情僵硬，走到离林怀安稍远的地方，压低声音不知说些什么。
出于礼貌，林怀安并没有听到，只是口袋里的发财实在是不安稳，哼唧哼唧咬着布料。
“什么！怎么回事？”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些什么，连宜苑高呼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大，讪笑着，“不好意思，陶蕾家长，具体情况可以当面说吗？”
听到“陶蕾”这个名字的瞬间，林怀安耳朵立马竖起来。
这不就是刚刚自己找的短发女孩吗？
连宜苑刚放下电话，转过身来，林怀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眉眼弯弯冲她笑。
以她这么多年看学生的经验，尤其是自己如此了解林怀安的性格，她这么一笑，肯定没有好事。
“老师，刚刚那个陶蕾怎么了呀？”林怀安搓着双手，讨好一笑。
连宜苑将手机放到口袋里，上下打着她，“怎么什么事情都要瞎打听，还不赶紧去……”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她突然意识到林怀安已经毕业了，于是像挥小鸡一样把她赶出大门口，“等我有时间再来找你，今天我忙。”
林怀安杵在那里，盯着连宜苑远去的背影发呆，感受到保安的注视，嘿嘿一笑，离开学校大门口。
门口是个空旷的广场，在学生放假当天的晚上，都会有老太太在这里跳广场舞，拐角是座小桥，下面水质浑浊，散发着恶臭，林怀安连忙远离，跑到附近的小公园，坐在亭子里哄着怀里的小祖宗。
“看样子不行咯，我们今天回去吧。”她顺毛摸，发财也很受用地发出呼噜声，斜眼睨着林怀安，不情不愿地将下巴搁在她的手心里。
这就是同意了。
见他终于妥协，林怀安放下心中的顾虑，一人一狗回家收拾后，才去天桥底下出摊。
自从舒颜那件事情过去，发财很喜欢粘着自己，几乎到形影不离的地步，林怀安也不放心把这么小的狗放到家，干脆处处都带着他。
林怀安看着一个都没卖出去的护身符，面露愁容。
“你说要是我一个人过活，肯定活得很滋润，哎，当初为什么要捡你呢？”下午六点，夜市的霓红灯亮了，给s市增添靡丽的色彩，林怀安收好东西，行走在天桥上。
近处河水金光跳跃，远处高楼林立，万家灯火。
越是繁华的城市，越能感觉到贫富差距，s市可是说是典型的“富人的温柔乡，穷人的销金窟”。
恰好林怀安就是属于穷人那类，在这个物价上涨的城市，要不是还有父母留给她的房子，恐怕早就无家可归。
她望着远处，眼底闪烁细碎的光，迷离的灯火给林怀安镀上一层寥落的气质，发财将脑袋拱进她的手心，轻轻蹭了蹭。
见林怀安没有反应，发财再次伸出舌头，舔她的手心，希望能够给她些安慰。
感受到手心的痒意，林怀安低头，刚好和发财对视，一时间百感交集。
“你翻垃圾后漱口了吗？”
发财：……
林怀安眼睁睁地看着小狗缩着脑袋，老实待在衣服里不出来。她正要抚摸安慰，没想到摸到冰凉挺硬塑料质感的东西。
她掏出来，是一根笼罩着黑气的验孕棒。
看样子没什么用了。
林怀安走到街道旁边的垃圾桶，就要丢进去，发财激动地扒拉着口袋边缘，一跃跳到地上，用水灵灵的鼻子嗅着上面的味道，“汪”一声，就朝附近的小区跑去。
“发财，你又干什么？”林怀安这下子是真的急了，早上就因为他到处乱跑，所以自己耽误那么长时间。
怕他挣脱狗绳，林怀安干脆将发财脖颈上的绳子解下来，直接将其放到口袋里，防止他乱跑。
发财迈着四条小短腿，虽然敌不过林怀安的步伐，但他身子小巧灵便，林怀安逮了很长时间，愣是没有碰到他。
“你别闹了好不好！”林怀安话语间带着愠怒。
周围的环境渐渐暗下来，穿过小区进入仅容两辆车同时驾驶的小路，她回头看一眼身后城市的繁华，又望向黑暗的尽头。
像是光鲜亮丽背后的阴暗肮脏，林怀安止住步伐，动作犹豫。
“汪，汪汪！”几声狗叫唤回她的思绪，林怀安在心里默念几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头栽进黑暗中。
发财仿佛要带她找什么一样，总是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稍微离得远了，便会停下脚步，等她追上再继续跑，耷拉的小耳朵一耸一耸，看起来可爱极了。
远处出现光亮，年久失修的木质电线杆外表发黑，周身贴着某年某月的广告，顶上凌乱的电线缠在一起，明显就能看出来存在安全隐患，惨白的灯光拉长周围的黑影。
发财不见了。
林怀安走到电线杆处，发现这是一个“丁”字型路口，左边还有个小卖铺，黢黑的小巷湮灭所有的光。
发财小小的一团蹲在角落，林怀安见到此景，将他抱起来，正要破口大骂，路口突然亮起灯光。
她低头一看，发现发财也在盯着自己，林怀安莫名安静下来，探出头去看。
银白的轿车打着灯，驾驶座上似乎坐着个男人，他背对着自己，观察手上的东西，把玩一会儿后，将它扔到地上，发动车辆。
“咔嚓”一声响，轮胎碾过物品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格外刺耳。
车走了。
发财用牙咬着林怀安的衣袖，这次她听懂他的意思，等到车走后连忙跑到那边，打开手机手电筒。
地上的东西发出黯淡的色泽，林怀安捡起来，发现是一部手机，只不过因为刚刚的伤害，已经四分五裂了。
“你要找的就是这个东西？”林怀安将手机凑到发财的鼻子旁，后者“嗷”一声，她无奈摇头。
“那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发财自觉钻进口袋里，林怀安也把破手机的残渣放到一块。
回到家后，她迫不及待钻进卫生间洗澡，出来吹头发的时候，只见发财蹲坐在茶几上，用磨平的牙抠弄手机。
“你怎么回事，要干什么？”林怀安扔下手中的白毛巾，仔细摩挲发财的嘴，“有没有吃进去什么玻璃？”
发财“嗷呜”一声，皮得很。
应该没什么事情。
林怀安松懈的同时又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会对这部手机这么执着，或者说，发财这条狗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奇怪。
“小家伙，你该不会是人变的吧？”她嗤笑一声，打了发财的脑袋，没想到小狗喉咙唔囔两声，牙齿咧开。
得，这是生气了。
林怀安对逗他这件事乐此不疲，她顺手捞起地上的手机，仔细翻看。
是前两年的旧机型，放到现在也只能发发短信打打电话，最多玩几局贪吃蛇，林怀安长按关机键，屏幕依旧是黑色。
是彻底坏了。
她刚要将手机再次扔到一边，翻到背面的时候，稀疏的黑气从缝中透出来，若是不仔细观察，几乎不会注意到。
林怀安心里一紧，联想到发财反常的举动，她有些坐不住了。
当时发财是先闻验孕棒，再追过去，找到这部手机，两件物品上都有黑气。
对于林怀安来说，黑气预示着不详，这些会不会和陶蕾有关系呢？
还有坐在车上的那个男人，为什么要将这部手机销毁……
越想越头疼，林怀安干脆打开手机背部，抠出电池，黑气是从指甲盖大小的sd卡散发出来的，她突然懂了，将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把sd卡插进去。
等手机一会儿反应后，林怀安重新启动，读取sd卡中的内容。
打开几个零散的文件夹后，她发现了端倪。
令人眼花缭乱的照片一下子弹跳出来，林怀安一眼扫过去，眼底浮现震惊，秽乱不堪的□□让她心中产生不好的预感。
一张一张翻看过去，终于在这堆杂乱的照片找到其中一个主人公的脸。
陶蕾。
所有的事情都被串联起来，林怀安大脑有些缺氧。
她大概能猜到陶蕾经历的一切。
在学校被老师猥亵，被对方拍照片威胁后不得不妥协，接着情绪崩溃出现问题，只好从住校生变成走读生。
也许事实比她想的还要复杂。
但既然这些照片是威胁陶蕾的筹码，为什么刚刚那个人想要摧毁？林怀安又有些不太明白。
她似乎感受到烫手的山芋就要被塞在自己的手里，林怀安连忙将手机卡在桌面上，神经质地搓脸。
不行，林怀安，你要忍住，不能多管闲事。
她的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在说她不要去，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另一个却在说，这是你的母校，不能让你的学妹落入魔鬼掌中。
后者的思想完全是林怀安的良知在支撑。
“算了，管那么多干什么，睡觉，不关我事。”林怀安最终选择前者，将sd卡□□，故作轻松地走进卧房。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条小缝，发财小小一团窝在门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