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自窗帘的缝隙里透了进来，睡容安详的男子翻了个身，纤长睫毛轻颤，身陷长梦的他脸色略显苍白，更衬得那唇色殷红。
窗外不再是恼人的连绵风雪，汽车轰鸣着排成长龙，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哪怕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冒险，曲远辞良好的生物钟还是尽职尽责地履行着自己的任务，在时针踏上“七”的那一刻，准时地把他唤醒。
曲远辞眼帘一掀，周遭景象便模模糊糊地收入了眼底。被子里热得出奇，曲远辞下意识地往身旁摸索，掌心便传来了熟悉的皮肤触感。他皱了皱眉，心想，小猫今天睡得浅，没听到连天的呼噜声，
只有沉沉呼吸拥着热气，喷在主人的耳畔。
曲远辞难得没有直接起床，他坏心地戳了戳小猫毛茸茸的肚子，便见到它前爪在空气中虚虚一挠，似是反抗，更似是撒娇。
看上去确实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猪，曲远辞无奈一笑，伸手扯过床头柜上的运动服。他放轻了动作，几步走到洗手间，晶亮的半身镜映出了熟悉的面容。
男子眉眼清润，乌黑的眼珠笼着一层水光，瘦削的面颊透着苍白，不到病态的地步，只会让人心疼他昨夜不得好眠。
确实和杨慎有几分相似，曲远辞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又看了片刻，才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清水扑在脸上。
“哗啦——”冰凉的触感驱散了睡意，男子闭着眼睛，熟练地摸到自己的毛巾，仔细擦干水迹。
梦境中过去半月，现实却只短短一宿。
对时间流逝的感知逐渐变得迟钝，曲远辞凝视着镜子中自己的眼眸，罕见地发了半晌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听门被敲了一下。来人没什么耐心，敲门声刚落便扯开嗓子喊了起来：“曲远辞！你在里面吗？”
曲远辞无声地笑了，斥道：“大清早的，别大吵大闹。”
便听外面小猫委屈地应了一声，压低声音说：“本座以为你出去了嘛。”
回想起梦境中的一路奔波，满身风尘，曲远辞还是忍不住洗了个澡。门外望眼欲穿的小猫听到哗哗水声，急得上蹿下跳，可惜他的主人一副冷硬心肠，丝毫没有受到干扰，悠哉游哉地冲洗了一番。
等到一身水汽的曲远辞走出浴室，小猫已经跳不动了，蔫蔫地窝在门前，见他出来也只幽怨地抬了抬眼。
曲远辞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查看手机上的信息。教授发来邮件，祝贺他放假前发出的论文通过了，不日便能正式发表。意料之中的事情，曲远辞面不改色地关闭了邮箱，点进聊天软件。他略过一串设置成消息免打扰的群聊，找到了家人群。
没有新消息。
他略一迟疑，脚边传来了微弱的痒意。不知何时，委屈巴巴的小猫已经偷偷摸摸地蹭到他身边，尾巴一甩一甩地缠着他的脚。曲远辞弯腰把它抱到膝上，捏了捏圆圆的鼻子，说道：“带你吃了那么多东西，再重的伤也该好了吧？”
小猫故技重施，“喵喵”叫了两声，又开始装傻。曲远辞拿它没办法，只好找到他老爹的聊天框。灵虚道长很有投资热情，他听说最近基金火，便又推了好几只基金过来，让曲远辞给他参详参详。
按照道长的做派，怎么看都不像在乎这点小钱的人，不过他都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好不容易碰上点新鲜活，曲远辞自然也不会乱泼冷水。
虽然道长不靠谱，曲远辞也没有随便应付，他查阅了一番这几个行业的研究报告，又快速浏览了相关公司近年来的财务报表，才给出了十分保守的意见。
他回得慢，道长却是秒回：“K线都这形状了，现在入手肯定能涨。”曲远辞还想提醒道长k线是用来看股票的，道长已经发信息：“喝早茶吗，贫道带你们去好地方。”
小猫伸长脖子，八卦地凑到手机屏幕前，见到早茶二字，肚子瞬间不争气地咕咕了一声。曲远辞单手拎着它的后颈皮揪到一旁，右手艰难打字：“OK”
小白猫愤怒地“喵”了一声，曲远辞戳戳它的头，训道：“给我变回人形。”
可爱小猫都会被揍，变成人可更危险了。小猫又不傻，根本不会配合。灵均耍赖般摊开肚子，变成自由自在的猫猫饼。
曲远辞轻咳一声，说道：“不闹了，快变成人形洗漱一下，待会去见道长。”
这倒还行。小猫窝在曲远辞的被窝里，害羞地说道：“你先出去。”
曲远辞叹了口气，道：“好吧，你快点。”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径直走向了冰箱，熟练地从冷藏室里取出冰块，扔进了水杯。水中的冰块发出“滋滋”响声，是灵虚道长看见会闹心的不养生。
曲远辞浑不在意地喝了一杯，才听房门咔哒一声，身材高大的男子迟疑地走了出来。
他往杯子里又扔了两块冰，这次却灌上满满的热水，才递给小猫道：“喝一口吧。”
灵均接过杯子，红着脸避开杯壁上半圆的水迹，小小抿了一口，便把水杯还给了曲远辞。
曲远辞没接，男子目光落在大半杯温水上，下巴一抬，不可违逆地说道：“喝完。”
……喝就喝呗，这么凶干什么？
莫名其妙被凶了的男子撇了撇嘴，乖乖地喝完了养生温水。灵均现在已经很会看脸色了，见曲远辞仍站在原地不动，便聪明地把杯子洗干净，放在了桌子上。
难伺候的主人果然满意了，吩咐道：“换鞋子出门吧。”
他们醒得早，折腾了好一会，出门时间也才八点半。曲远辞看了看灵虚道长发来的定位，发自肺腑地感慨：“你爹是真的富。”
没有什么金钱观念的小猫毫不在意地应了一声，目光紧紧锁定在飞驰的汽车上。哪怕出来许多次了，他还跟所有小男孩一样，对这兼备速度与帅气的玩具充满好奇心。又一辆汽车呼啸而过，小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他迟疑着牵上了曲远辞的衣袖，渴望从主人身上获取一点安全感。
只是两个大男人在街上牵手实在是成何体统。曲远辞不忍心甩开，却又觉得尴尬，便干脆说道：“走吧，今天带你坐个新玩意。”
片刻后，第一次直面早高峰的灵均彻底呆滞了，地铁站里的人多得他心底发虚。
离开人间已经很久很久了，灵均孑然一身地过了千百年，已经数不清多长时间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他们活生生，言笑晏晏，穿着这个时代的奇装异服，却意外的不难看。
灵均下意识地拽了拽曲远辞的衣袖，青年唇角微微一勾，宽慰道：“跟紧我，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