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寂昀带着萧梵音去了他们之前的住处，很久，都没有回到这山中了。
如今怀念最多的，还是当年在山中的修行。
“苏寂昀，我们将这两条小蛇，养在这灵山可好。”
萧梵音的目光依然在手中的小蛇上，一条红蛇，一条白蛇，在他的手中婆娑着，很听话。
“好。”
苏寂昀静静的应了一声，随后手轻轻一扫，将四处的灰尘散去。
“苏寂昀，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化形。”
萧梵音跟在苏寂昀的身后，进了屋，完全没有在意他们到哪里了。
“大概再过百年。”
苏寂昀垂眼看了一眼萧梵音手上的蛇，“他们是灵蛇，终有一日会成人的。”
“苏寂昀……”
萧梵音还想说话，可刚唤出名字，苏寂昀就开口打断了，“萧梵音，我将记忆还给你吧，可好。”
他回过了目光，看向了萧梵音，随后沉默的低眉。
总归是要归还的，如今已经到时间了。而且，他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萧梵音隐约的已经感觉到了，但是这些日子的所有，他都已经习惯了，“若是不好的记忆，那我……便不要了。”
苏寂昀走到了桌边，他的手抚摸过那陈旧的桌面，仿佛在怀念着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记忆好与不好。我并不知，不过……你该知道的。”
轻轻的一抬手，灵力禁锢住了萧梵音的身子，无形的锁链锁住了萧梵音的手脚，禁锢住了他所有的动作。
寂寥白衣，被禁锢之后，沉了许多，手不能动，手上的小蛇瞬间落下，苏寂昀转身之时，凝了一眼落地的小蛇，随后手指尖一抬，那两条蛇就飞了起来。
“灵蛇留于灵山之上，也好，至少这里不会被饿死。”
话音落下，手中凝聚灵力，将那蛇送了出去。
房间里，留下的萧梵音眼眶微红，他的眸子凝着苏寂昀，声音沙哑，“你干什么，放开我。”
苏寂昀的眼里印着萧梵音的面容，清冷又高贵的人，连眼睛里的泪光都是幽静的，他抬起了手，碰了一下萧梵音眼角的泪。
“师尊，梦……该醒了。”
萧梵音心下一沉，本能的开始抗拒，“苏寂昀，我不要！”
可苏寂昀手中的灵力已经注入了萧梵音的脑海中，未留下丝毫的余地。
“唔嗯……”
被强行注入了记忆的人，难受的闭上了眼眸，痛苦的皱着眉，忽然，他的瞳孔放大了，震颤之中，灵力瞬间爆发，挣脱开了苏寂昀的禁锢，向后退了一步。
“想起来了吗。”
苏寂昀站在原地，他的目光里印着痛苦的萧梵音的身影，身影静默。
“嗯。”
很轻的应了一句，便再也没有了。就像是冬日的雪，在阳光之下融化，轻柔的都不知道何时消失的。
“是不是，应该听我一句道歉，对不起。”
苏寂昀的声音暗了。他的声音里没有情绪，但是他却懂得向刚清醒的萧梵音道歉。
“……”
萧梵音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这间屋子，随后走到了一旁，打开了门，门外风雪瞬间卷了进来，卷起了萧梵音的长发。
苏寂昀走到了萧梵音的身边，外面的风雪仿佛对他没有影响，他的目光看着外面，“终于能和你聊聊往事了。”
萧梵音：“……”
苏寂昀：“萧梵音，你曾和我说，苍生渺小，仙道之人，应当心存大道，善待苍生。”
萧梵音：“……”
萧梵音的眉头动了一下，这句话是什么时候说的，他忘了，总之是很久之前了。
“那时候我不明白，苍生为何总要哭求苍天有眼。”
求神明开道，求神明垂怜。明明，神明根本就不是一呼百应的。
苏寂昀暗着目光，“那时，我不明白为何不能不求人，只求己。”
“努力活着，不怨生，不怨苦，不怨死，不怨世道苍茫，不怨天道不公。”
萧梵音听着这些话，目光颤了颤，动了动唇色，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风雪之下，他的心也沉了很多。
见萧梵音不说话，苏寂昀继续道，“如今，成神了，忽然明白了，苍生历六欲，七情，八苦，九难。”
“神，是他们活着的光。黑夜之下，那一点点的光芒，走投无路，无人可求之时，他们所求，便是上苍垂怜。”
萧梵音冷漠低眉，“上苍垂怜……或许吧……”
苏寂昀低着目光，没有感情的眸子里，印着萧梵音的身影，“你说，神若有愿，求上苍垂怜，会有用吗。”
萧梵音低眉：“或许吧。不过，神……应该再无半点欲望，不是吗。心有苍生，才是神。”
苏寂昀听着萧梵音所说，笑了一下，“师尊想的，总是苍生，真好。或许，从一开始，该成神的，是你，而并非是我。”
萧梵音：“没什么或许……”
苏寂昀：“你渡了雷劫和天劫，离神，只有一步之遥。”
只需要再渡一劫，萧梵音便可成为神。
可萧梵音的这一步，却已经很难踏出去了，他垂下了目光，任风雪吹散他的忧愁，“一步，也难如登天……”
苏寂昀的目光看向了天空之上，透过风雪，他看到了那云中的雷电，还有隐藏于雷电之后的光，那是神门的方向。
神门开了。
“萧梵音，我渡你成神可好？”
苏寂昀的眸子凝着天空，寂静开口。
“不用。”
想也没想，萧梵音便拒绝了，从根本上的排斥苏寂昀的所有。
他踏出了门，白色的身影融进了风雪，“苏寂昀，我不能说不怨你了，不过……我愿你今后神途坦荡，未来神生安好。”
“我……走了。”
说完，萧梵音走入了风雪之内。
苏寂昀寂静，看着萧梵音的背影逐渐远离，他也踏出了门，抬首看了一眼面前的屋子，声音淡漠：“萧梵音，我渡你成神，不是在问你，而是在告诉你。”
随后，他的身影腾飞而起，破开了风雪，飞入了云层之中，黑发缭绕而起，俊美的面容上，是赴死前的平静。
他闭上了眼眸，将所有的灵力汇聚于一体，金色的光芒在他的身上凝聚，“吾愿燃尽自身神魂，送逆转时空内不该存在的万物生灵再入轮回道，规整万物苍生更迭，重整时空交错秩序！”
“只求上苍送他入神道！”
萧梵音，这一次，我渡你成神，换你永生庇佑你的苍生。
此时，已经走出很远的萧梵音忽然心中一疼，他停下了脚步，下意识的向后看去，却见天空之上，一道金色光芒万丈。
那光穿透了整个云层，仿佛冬日的暖阳，穿透了风雪，直射向大地万物。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他忽然又向着山上的那处房屋跑了过去，可刚走了一步，一道光就照耀到了他的身上。
光芒之内，一个黑衣少年人在他眼前落下，手中端着一碗水，落在他面前，“神水可洗人间污浊，万物私情，喝了吧，轮回之神。”
“轮回？”
萧梵音的目光一紧，直接绕开了那个少年，想往山上走。
少年目光低沉，一把拉住了萧梵音的手，“你想找你的上一任？他的神魂散了。别找了，六界之内，无踪无影。天地之间，再无半点魂魄。”
萧梵音一把甩开了拉住他的人，“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