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书涵的视线随着落地又反弹的篮球上下来回。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笔直修长的腿，穿着白色球鞋，宽松的球裤下摆落到膝盖上方一寸的位置，再往上，是一件红色的球衣，上面印着数字27。
沾上一层灰尘的篮球落下，弹起，最终却没有如约下来。
目光上移，一只大手自上而下的箍住球体，指节分明的五指大张开，粉色的指甲被修剪得齐齐整整。
许瑞霖垂眸看向呆坐在自家门口的女人，眼底闪过诧异和不确定：“你……”
游离的意识终于归位，蒋书涵赶紧站起来，走下台阶，毕恭毕敬鞠了一躬：“您好，我是蒋书涵，是新来的画师。很抱歉之前没有按时到达，我发誓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
多年未见的故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许瑞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蒋书涵，真的是她。
形容不了自己此刻的心情，许瑞霖只是觉得今天好像也没那么糟了。
胸口那股连运动都不能排出去的浊气，此刻被晚风轻飘飘的一吹，顿时散得干净。
篮球从右手飞到左手，然后被人懒懒的夹在侧腰上。
许瑞霖歪着脑袋，认真地打量眼前人。
因为迟到，蒋书涵的脑袋垂得低低的，万年扎不紧的马尾此时松垮垮的耷拉在脑后，一成不变的衬衫牛仔裤。
这一幕仿佛将他拉回了六年前。
真的是，好巧。
脏灰的右手轻轻的捻了捻，许瑞霖勾了下嘴角，随即恢复面无表情：“你起来吧，不用那么拘束。”
头顶的声音低沉好听，仔细辨别，还能感受到主人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喜悦。
看来问题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
闻言，蒋书涵机器人似的倏地站直，因为今天不用工作，她没戴眼镜，没有被镜片遮挡的眼睛水灵灵的，却有因为眼球酸胀需要经常眨眼睛。
“谢谢。”蒋书涵一本正经的道谢，礼貌望向许瑞霖的脸。
触及到对方脸上温润的笑容，蒋书涵脑海中登时响起同事对她说过的话。
很帅很帅，非常帅，还是个富二代。
即便是看惯了帅哥美女，但是不得不说，眼前的许瑞霖更有魅力一些。
他的个子很高，松垮的球服套在他身上也没有减少他身上半分的朝气，反而看着像是课后去大球的大学生。
皮肤不似长年坐办公室的上班族那般白皙，许是打球运动的缘故，手臂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脸颊微微汗湿，点漆般的眼睛盯着人看时，会给人一种很深情的感觉。
蒋书涵不怎么与男人打交道，这还是第一次被人一眨不眨的盯着瞧。
周身萦绕不散的寒气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得赶紧，现在她觉得有点热，从脖子开始升腾起来的一股热气像是要把人热晕。
蒋书涵率先败下阵，下意识的想要推眼镜，刚抬手就发现自己今天没戴。
右手尴尬的定在半空，想要收回来，却被一只更快的手掌握住。
许瑞霖轻轻抓住蒋书涵的手上下摇了摇：“你好，我是许瑞霖，初次见面，以后请多多关照，哦，现在还有合作愉快。”
顶着一张少年气的脸，声音却很性感富有磁性。
手掌被一团热量包裹，带着属于男人的力量和温度，蒋书涵被这陌生的触感给吓得愣在了原地。
鼻梁笔直，眼窝深邃，眸底快要溢出的轻松笑意仿佛他不是那个被停业在家的人。
“什么？”皱眉足足盯着两人握住的手好几秒，听到许瑞霖的话，她这才反应过来，扬起下巴不解的说：“张岩说因为换人，您要求亲自检测画师能力的。”
她这人比较恋旧，身边的东西都是用到不能再用才会考虑要不要换。为了方便自己测试时能够顺手，她甚至还带来了一整套工具，就是为了待会儿使用。
“不用了。”许瑞霖咧嘴笑道：“天都黑了，你却还在等我，这点足以看出你的诚意，而且张岩的眼光我信得过。”
“我相信，你不差的。”
许瑞霖笑道，篮球在他手上仿佛成了能听懂话的生命体，也不知道怎么弄的，一个大球就在他的食指指尖快速的转动。
蒋书涵好奇的多瞄了两眼，余光瞥到许瑞霖脸上露出的灿烂笑容。
他好像很高兴。
可是被停职不是应该郁闷的吗？
蒋书涵见他的神情不像是装出来，对方是真的不介意自己迟到的事。
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还是平安解决了。
蒋书涵不由得长舒一口气，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谢谢您。”她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果然是个脾气好的。
经历了多次的改画折磨，许瑞霖让她第一次相信世上还是存在有钱人好的甲方的。
她今天的状态其实不算很好，若是许瑞霖真的要检测她，估计她第二天就不用来了。
要是她弄丢了这个大客户，回到工作室，不提张岩，她就会先被同组的人咬死。
许瑞霖放下篮球，淘气的将球抛出又抓回：“不要用‘您’，直接叫我名字吧，大家都是同龄人，太拘束了相处会不自在。”
蒋书涵微笑着点头：“好。”
嗯，还平易近人。
许瑞霖不知道她给了自己这么高的评价，抬头看了下天空，“天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太晚回家也不安全，我送你过去坐车吧。”
蒋书涵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些，伸手轻轻将耳边的碎发勾到后面：“太麻烦你了。”
嗯，还很绅士。
回想白天找路的辛苦，蒋书涵还正愁晚上怎么回去。
不是她想多和许瑞霖相处，实在是有苦难言。
许瑞霖低笑一声：“据说在路痴的人眼里，白天的路和晚上的路是不一样的，我也是怕大家都快睡了，而你还在这里没走出去。”
“……”
“不是的。”蒋书涵弱弱的为自己辩解。
“不是吗？”许瑞霖回忆今天收到的短信：“可是张岩说你今天提前三个小时出门，到最后还是让保安带路才找到这里的唉，他说你严重路痴，希望我不要为难你。”
“……”
张岩怎么把自己是路痴的事说出去了。
脸颊开始发热，蒋书涵不好意思的勾开额头被风吹乱的头发，声音又低了几个度：“也没路痴到那种地步了。”
“走吧。”许瑞霖率先迈开步伐，磁性好听的声音响起：“之前给张岩准备的房间以后可以给你住，不过还没收拾好，今天你就先回去准备准备。”
“啊？得住在你家吗？”蒋书涵定住。
许瑞霖转身，颀长的身姿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眼睑半垂，垂眸玩转手上的篮球。
“你也可以选择不住，但是合同上写明了你要在两个月的时间里画出5幅我满意的画像，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是个很苛刻的人，两个月的时间，除却你每天吃饭睡觉休息还有通勤的时间，其实剩下的不多。”
说完，他还顿了下，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势在必行的意味：“尤其是你不怎么认得路的情况下，真正留给你的时间更少，所以你住在我家，是最好的选择。”
……
回到家，临睡前，张岩打电话来询问今天的情况。
蒋书涵想了想，斟酌着用词：“脾气挺好的，就是有些要求很奇怪。”
比如让她住进他家里。
张岩早就见怪不怪了，睡眼惺忪的抱着女友:“他人就是这样，没被停职以前就是个工作狂，除了到收画时间，他基本都不会出现来干扰你。总的来说没什么问题，你不用担心。”
蒋书涵点点头，看来之前张岩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有你这句话，我觉得安心不少，毕竟要我也没住到客户家里过，属实是心里没什么底。”
“嗯。”
挂断电话，张岩熄灯准备睡觉。
大脑却自动重复刚才的对话。
黑暗中，张岩倏地睁开眼。
咦，不对，蒋书涵要住进许瑞霖家里？
合同里有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