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乌云沉甸甸的密不透风,似乎随时都要塌下来。
城隍爷抹了抹额角的汗,朝隐匿在树上的黑影作了作揖,道:“主上,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黑影极目远眺,他的眼前是京都城,大街小巷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人声却丝毫没受天气的影响。
他微微屈起左腿,衣袍缓缓滑落,红白相间的道袍压了些褶子,被风轻轻吹着,像要替他抚平一样。
良久,树上都没有动静,城隍爷慢慢抬头去瞧,忽然眉心一跳,那眼神他似乎从主上眼中看到了些温柔留恋的情绪。
是对这人间的留恋?城隍爷感觉有些奇怪
“知道了南山必定不会那么容易就相信,让‘甲子神’多闹腾几日。”
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城隍爷点头应是,又问道:“主上,南山那个手下实在太不老实,要不要把他”
他往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不要节外生枝,你忘了他们手上有觅灵盅了?”
城隍爷心头一跳,忙作揖告罪:“是小的鲁莽了,还有一件事”
男子淡淡瞥他一眼,见他神色犹豫,有些不耐:“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
“小姐现在和南山在一起,”城隍爷身子压得更低了,毕恭毕敬的模样。
男子身形明显一僵,这么多年了,还是成不了半点气候!
随后他摆摆手,道:“随她去。”
一品居内。
“你们要去万厄地?”薛若雪不敢置信的看着南山,拳头捏的死紧,“不行,不能去!”
瞧她反应如此大,南山眉梢一挑,奇道:“为何?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薛若雪神情有些难看,她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南山皱了皱眉。
众人都有些莫名。
薛若雪复又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怎么办?
薛若雪眼圈蓦然发红,眼眶里已是盈满了泪水,当年眼睁睁的看着他步入圈套,难道这一次又要重蹈覆辙?
她走上前拉住南山的衣角,仰头道:“南山哥哥,你不要去好不好,那里太危险了,你信我!”
言语中带着十足的恳切,眼中的担忧和慌张也不似作假,只是南山垂目看她拉住自己衣角的手,神色莫名,压抑着声音,问道:“你现在是魂身,为何能触碰到我?”
薛若雪手一抖,大颗眼泪滚落脸颊。
南山轻轻叹一口气,道:“你既然从未坦诚,我又如何能信你。”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这万厄地我算不得上是常客,却比你们任何人都去的多,我有分寸。”
“我”薛若雪还是没说出话来。
林悠瞧着眼前一幕,眉头皱的老深,能不能行啊?老是吞吞吐吐的。
薛若雪蓦然对上了她的眼神,她抹了把眼泪,眼神变得坚毅,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走到林悠面前,恳切道:“林姑娘,我知道你和南山哥哥关系好,你帮我劝劝他,不要让他去万厄地好吗?”
竟然求起她来了?林悠诧异,这是病急乱投医了?之前不是对自己敌意很大?
这万厄地到底如何危险了?这小姑娘怎么只说其然,不说其所以然呢?她想了想,道:“你应该了解南山的性子,他决定了的事很难改变,你不说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我们怎么能答应你?”
薛若雪咬了咬嘴唇,眼神中带了些无法言喻的悲哀。
林悠一怔,记得第一次见时,她的脸色虽然苍白,眼睛却是十分明亮,像一只小鹿,可此时,她的神情态度全然不同,像是蒙上了一层灰。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南山。
南山也无奈,默了一会儿,道:“既然你没什么可说的,那我们便启程吧,”
“南山哥哥,可否带我一起去?”见着几人朝外走,薛若雪赶忙道,“我保证不拖后腿!”
南山摇了摇头:“等会儿会有人送你回冥界。”
“南山!”薛若雪大步跑过去拉住他,“你必须带我去,我比你了解他!这一次,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了!”
南山眉头紧皱,正要开口拒绝,又听林悠道:“带上她吧。”
说完她便大步朝前走了,都不等他问个理由,南山轻轻叹息一声,从袖中拿出一个养魂瓶,道:“走吧。”
薛若雪一喜,赶忙钻进了瓶子。
天高云淡,日暮沙漠陲。
已经行了三天两夜了,还是一眼都望不到边的沙土。
万厄地在漠北深腹,这大片沙漠之中似乎下了某种禁制,能将人的仙法灵力全都压制住,所以不管你是天神还是地魔,再此都与凡人无异。
这也是众仙魔避而远之的理由之一。
进了沙漠后只能徒步,谢必安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望着即将落幕的太阳,心里松了口气:“大人,这太阳终于落下了。”
这简直就是个天然的蒸笼,从地上熏上来的热气都要把他蒸熟了。
南山搀着林悠,问道:“你没事吧?”
他的形容与之前比也显狼狈,纯净的白袍上沾染了一层黄沙,可面色依旧是春光拂面,似是丝毫没受此处严峻天气的影响,只是眼中透露出了对林悠的担忧。
林悠艰难的摇了摇头,她的状态就没这么好了,遮脸的淡蓝色面纱已被沙土糊成了黄色,身上虚虚的有气无力。
这地可真不是人呆的,怪不得那些罪孽极重的人会被流放于此。
她这一晃又是一阵头晕,勉力扶着南山才没倒下。
南山心下叹气,朝城隍爷伸手,道:“水。”
城隍爷忙将身上挂着的水袋递给他,嘱咐道:“大人,这已经是最后一壶水了,再不到万厄地恐怕我们会撑不下去了,还有多远啊?”
在这沙漠中,耗水量远远比他们预计的大,尽管城隍爷已经挂了满身的水壶,也抵不过这恶劣的天气。
沙漠里难辨方向,除了南山,几人早已是晕头转向了,瞧着太阳东升西落,只知又是过了一天。
林悠喝了一口水才觉得缓了过来,这稍微舒适的感觉瞬间唤醒了她的懒筋,她也不管地上滚烫的沙土,一把坐了下去,边摆手道:“不行了,不行了,休息会儿!”
城隍爷无奈,这大小姐都要休息八百回了,都是因为她才拖慢了进度,就不知为何南山要把这拖油瓶带过来!
“都怪南山,我何时受过这种罪!”林悠不满的抱怨起来,“连骆驼都不敢进的地方,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