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陡然传来一道炸响,闪电自天边快速划过,透过车帘照亮了车厢。
他垂眸,见她自他怀中离开,眼中的哀伤和无助溢满了整个眼眶。
她眼眶发涩,一时间竟说不上来是不是因为入戏太深,才有这般切身的体会。
一片淅淅沥沥的大雨声中,她神色凄婉,苦笑道:“那你敢说,自己从来没有动过心吗?”
他神情微顿,很快应道:“从未。”
就连语气都那般笃定。
叶冬知哽咽着看他,没再说话。
说不难过和失落是假的,努力了那么久计划终究还是落空了。
可能她自己也不确定,这其中或许也有几分真心。
但现在,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都不重要了。
雨势很大,在初夏的夜晚格外清晰。
雨落在车顶,声音掩盖了她的低声呜咽。
她没再看他。
马车渐渐驶入皇城,终在府门前停下。
邬涟看着她下车的背影,心口涩得厉害,阿蔷很快取了雨伞过来,为她撑了伞离开。
片刻之后,长安也撑了伞掀开车帘,恭声道:“公子,可以下车了。”
他默然不语,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府,直至她的身影渐渐模糊在雨中。
长安看着他出神地望着前面,低声叹了口气道:“公子,雨大,早些回院子罢。”
一连几天,连日阴雨,叶冬知的伤口隐隐发痒。
这几日总有些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来,最近邬涟事务繁华,她已经好几日没见到他的人影了。
期间,倒是邬彦来得很勤,只是每次看她的眼神都透露着一股可惜和不舍。
邬彦性情懦弱,虽然知道他亦是对她有意,但他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次日,叶冬知便病倒了。
她发着高热,夜里老是睡不安稳,总是梦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场景。
有时是原身与叶氏夫妇相处的美好时光,有时是邬镇廷用强势又志在必得的眼神看她,偶尔梦见了一两次邬涟,不过在梦中始终只有他半截纤尘不染的衣袍。
阿蔷正衣不解带地守着她,而这时,门外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来人是周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她长相刻薄,穿得比一般的下人都好上许多,加之倨傲的姿态,看得出来在老夫人身边地位不低。
甫她一进便扫视了一眼屋内,见没人给她看座,便自个儿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屋内最好的椅子上面。
她声音尖利,“叶小姐,奴婢是来替老夫人传话的,老夫人现在要见您,您收拾收拾东西赶快过去吧。”
阿蔷有些不满嘀咕道:“可小姐现在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就不能改天再见嘛。”
那老嬷嬷一听见这话,登时便不乐意了,眉毛一抬,“奴婢看叶小姐这不是好好的嘛,老夫人身体不好,好不容易空出这么一会想见见叶小姐,岂容你个奴婢在这里嚼舌根。”
阿蔷被说得哑口无言,不知拿什么话来反驳,只得担忧地看向榻上面色恹恹的叶冬知。
这老嬷嬷态度强势,若是她今日不去,铁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叶冬知自榻上撑起半个身子,有气无力道:“阿蔷,别叫嬷嬷为难了,你过来帮我梳洗罢。”
阿蔷应了一声,走过去将她从榻上扶下来,眼见目的达到,老嬷嬷也不多留,站起身捋了捋不存在的褶皱,才扬着头语气傲慢道:“还是叶小姐明事理,这过几日侯爷回来了,待一成亲,与老夫人也是一家人,叶小姐懂事乖巧些,老夫人自然会多多照拂。”
阿蔷一听更气了,小姐要是真嫁给侯爷,那便是这侯府的主母,就算老夫人是侯爷的生母,也不能手伸得这般长。
叶冬知安抚地拍了拍阿蔷的手,垂眸顺从地应道:“嬷嬷说的是,阿蔷,去送送嬷嬷。”
阿蔷只得不情不愿去将人送走,之后立刻回来替叶冬知梳洗打扮。
透过模糊的铜镜,能看见坐在梳妆台前的人神情倦怠,脸颊泛着红,在瓷白的肌肤上更加显眼。
很快,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已经梳洗打扮好了。
阿蔷扶着叶冬知前往老夫人住的万福堂。
此时是初夏,夜晚微微有些燥热,主仆二人站在门外还未进去,便已经感觉到屋内的凉气。
才四月的天,老夫人房内已经四角各放置了一块冰,而她本人半倚在软塌之上,面色红润,哪有半点老嬷嬷口中的身体不好的样子。
丫鬟打了帘,老夫人慢悠悠喝着手中的茶,目光不善地打量着进来的女子。
一张见者犹怜的脸,弱柳扶风的身姿,真真是个勾人的妖精。
老夫人自是不愿意这般的儿媳进门,她想要的是大气端庄、知书达理的小姐,而不是一个成天勾搭府中少爷的狐媚子。
但既然圣上下了旨意,这件事无法扭转,不过看样子叶冬知也是个好拿捏的,现在稍作敲打,以后不愁拿捏不住。
思及此,老夫人搁下手中茶盏,道:“再过几日,侯爷便要回府,你今后是侯爷的房里人,是要好好照顾侯爷的,现在我同你好好说说这府中的规矩。”
叶冬知站在堂中,等了许久也未听见老夫人看座,想来是有意想给她个下马威。
不过,她心中另有打算,面上只装作一派顺从模样,柔声应道:“是,老夫人。”
门外的燥热的风透进来,打在叶冬知身上,而屋内凉气却盛,一冷一热之间,让人不大好受。
渐渐地,老夫人说的话落在耳中越发不清晰,她浑身滚烫,口干舌燥,就连呼出的气息也是灼人的。
她努力睁了睁眼,却觉天地一片模糊倒转,接着她便身体一个不稳,朝着地上狠狠倒去。
恍惚中,听得阿蔷慌乱地叫了一声,“小姐晕倒了!”
然而下一刻,她跌进一个温凉的怀抱,熟悉的沉香气味霎时间包裹了她。
老夫人见到匆匆赶来的邬涟不由分说就将晕倒的叶冬知揽进怀中,一时间脸色大变,她不悦道:“怀泽,这叶丫头自有她的丫鬟扶着,你这样抱着成何体统,还不松手。”
邬涟闻言,长睫掩下眸中情绪,才将昏迷的叶冬知交到阿蔷的手中。
今日,他刚处理好近日的案子,回府时听见下人谈论她已经连续发了两日的高热,又被老夫人叫了过去。
他心知老夫人不是个善茬,这个时候将人叫过去必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但令他诧异的是,自己竟这般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