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乐抹掉眼泪，吸了口气，稳住心绪：“没有，我……求朋友帮忙借了辆车，还有半小时就到越州了。”
“那好，豆子你千万别哭了，明天事情肯定不少，哭肿了眼睛还怎么见人？”
“嗯，我知道，那谢欢就拜托你了，谢谢。”
“说什么谢，你先挂了，我现在去安排接谢欢。”
“谢谢你学长，真的谢谢你。”
“真谢我，你就听话，别再哭了。”
“嗯，我知道，我不哭了。”
“早上记得吃早餐，别饿着。”
“嗯，挂了吧。”
窦乐与肖唯通完电话，收起手机，靠在一边装死。
前面的秦央面色阴沉，语调却混不在意问道：“学长？什么学长？”
“与你无关。”
“你就这么对待恩人的？”秦央越想越生气。
她刚才对着那什么学长说了三声谢谢，情真意切，怎么对着他说一声谢还要不情不愿地憋半天？
窦乐没意识到问题所在，敷衍回避道：“秦央，我现在心情很差，不想跟你吵架。”
秦央透过后视镜扫了窦乐一眼，一脚油门冲出去，将车开得几乎飞起。
好在窦乐身上系着安全带，但巨大的冲力也将窦乐吓了一跳：“秦央，你疯了！这是高速！”
秦央唇角勾起，现学现卖：“我心情也很差，不想跟你吵架。”
窦乐：……
此时，秦央的手机叫嚣起来，声音大的要命，他蹙眉扫了眼，开了蓝牙耳机，接通电话：
“蓝姐，对，房车是我开走的，去越州。嗯，后天回来。”
“不是她，都是我的主意，窦乐她不知道。”
“嗯，我回去写检讨。”
“好姐姐，别啰嗦了，我开车呢，挂了啊！”
秦央挂了蓝芩的电话，又恢复了一副臭脸。
窦乐一直没吭声，她知道，她这次欠了秦央一个天大的人情。
她总是避着他，不是因为厌恶。而是……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她本就不算什么好人，如今落到如此境地，说句迷信的话，也算是恶有恶报。
像自己这样从娘胎里就带着缺陷的人，只配烂在泥里。
秦央的报复，她不打算反抗了。
就这样，如他的意吧。
哪怕他会让她身败名裂。
她打开车窗，潮湿的风夹着冰凉的雨丝打在脸颊上，让人瞬间清醒。
雨声渐渐停了，天边的阴云被山风冲散，太阳的光束破云而出，不消一瞬，光芒万丈，唤醒了沉睡在黑暗中的大地。
早上六点半，他们顺利到达医院。
肖唯打来电话，告诉她谢欢大约九点到。
她没问谢欢的情况，她不敢问。
窦乐联系好殡仪馆，又去给母亲简单的擦洗身体。
从始至终，她没再哭过一声，哪怕是看到母亲苍白干瘪的身体。
她的母亲，自从那个雨夜之后，就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说她冷漠也好，麻木也罢。
母亲在她的印象中已经渐渐模糊，唯一留给他们姐弟的是永远也交不清的账单。
此时，她脑中想的是如何对谢欢交代，才能让他接受这样的事实。
做完这些，已经是早上八点半。
殡仪馆的人来了，拉走了母亲的尸体。
窦乐坐在医院走廊里发着呆，肚子不合时宜地闹腾起来。
“饿了？”秦央半天没看到人，此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蹦了出来。
听到秦央的声音，她有一瞬间的晃神，茫然抬头，看向站着的秦央。
她做梦都想不到，在她最落魄的时候，身边竟然只有一个视她如仇敌的秦央。
真是可笑又讽刺。
此时的秦央依旧带着鸭舌帽和口罩，他左顾右盼，生怕被人认出来，手里却提着小笼包和红豆粥。
秦央见她看着他发愣，不自然地偏头，将早餐一股脑塞进她的手里，咳了两声，佯装随意道：“这地方太偏僻，开了十多分钟就这一家卖包子的，凑合吃吧。再伤心，也不能做饿死鬼。”
窦乐手里捧着包子，一时怔住。
秦央微微蹙眉：“不爱吃？”
窦乐摇头。
“放心，谢欢和……你那个什么学长的份儿我也买了，都在车上呢，饿不到他们！”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说到窦乐学长的时候，态度莫名变得很不友善。
“唔！好酸！”
“什，什么酸？！”秦央像炸了毛，心虚地看向窦乐。
“这家的醋……好酸。”窦乐手里的包子蘸着醋，皱着眉咀嚼着，又腾出手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包子，递给了秦央：“吃吗？”
“你吃，我……外面吃过了。”秦央似乎松了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索性在窦乐对面坐下来，看着她吃。
红豆粥里放了不少糖，窦乐喝了个精光，她又看向秦央，此时他坐在椅子上，头抵着墙打盹，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
开了一晚上夜车，他到现在还没合过眼，终于撑不住睡着了。
窦乐轻叹一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转身去办理母亲的离院手续。
“李佩兰患者的费用已经结清了。”收费窗口的姑娘操着浓重的越州口音，对窦乐说。
窦乐一愣，攥着银行卡的手不由紧了紧。
她现下手中的钱不够，过来也是想要问，是否费用可以延期支付。
可没想到……
窦乐攥着住院费流水单，陷入沉思……
“姐！”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听得窦乐浑身一僵。
她转身，目光有些游离，缓缓望向她身后的少年。
谢欢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他嘴角向下，要哭不哭，猛地扑进窦乐的怀里。
一米八的小伙子压在身上，窦乐有些招架不住，她踉跄了一下，伸手抱住谢欢，单手揉着他凌乱的头发，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话。
谢欢紧紧抱着姐姐，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他声音很低，喑哑的嗓音中透着绝望：“姐，我是个孤儿了。”
窦乐最怕的事还是来了，肩头已经有些潮湿，她努力稳住情绪，轻声安抚：“别哭，你还有姐，姐永远不会离开你。”
姐弟二人沉浸在悲伤中，一旁的肖唯识趣地没去打扰。
他走到收费窗口，准备结清所有的住院费，还没开口便见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高大男人走到了他身边，道：“费用结过了。”
他说罢，冲肖唯微微抬起被口罩掩住的下巴：“我结的。”
肖唯：？？？
他记得这里似乎不是精神病院。
此时，“精神病”将一大袋子东西塞进了他手里，语气怎么听都不算友好：“你就是窦乐那个学长？”
肖唯没说话。
“吃早餐吧，不用谢我。”
肖唯一愣，眼睛不由盯着对方的眼睛，只觉这双眼睛似曾相识：“这位先生，你是豆子的……同事？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同事？
“精神病”哼了一声没说话，绕过肖唯，向窦乐和谢欢走去：“谢欢！还记得我吗？”
谢欢刚平息了情绪，回神看向叫他名字的男人。
这人真怪，裹得这么严实，还问别人记不记得他？
谢欢一脸懵，看向自家姐姐，有些莫名排斥：“姐，他谁啊？”
窦乐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秦央。”
“秦央？”谢欢惊得睁大肿成馒头的眼睛，“姐，他怎么和你在一起？”
“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到外面再说！”
窦乐拉着谢欢往医院外走，忽觉头顶一重，一个鸭舌帽压在了她的头上。
她微微侧头，发现秦央将自己的帽子戴到了她的头上，他抖了抖头发，插着裤袋，跟在她一侧，身姿挺拔，走路带风，惹来周遭一众惊艳目光。
“公众人物，出门注意些。”秦央正了正窦乐的帽檐，看向身后的肖唯，忽地眯着眼睛冲他笑了一下，“是吧，学长！”
窦乐：谁出门不注意了？
肖唯：谁是你学长？
医院停车场，车来车往，车位被占得满满当当，停车倒车都成了问题。
秦央拿着车钥匙，对着自己的房车唉声叹气，他叹气的档口，谢欢已经拉着窦乐钻进了肖唯的布加迪。
秦央看了这“白眼狼”姐弟一眼，心情很不美好。他跑过去，敲了敲肖唯的车窗。
“怎么了？大明星？”肖唯自从知道他是秦央，对他的印象分就成了负值。
“学长帮个忙呗？”秦央不以为意，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我房车太大，卡在停车位，倒不出来了。”
肖唯皱了皱眉，不太想帮他。但窦乐就坐在副驾驶，他不想被窦乐认为自己小肚鸡肠，只能拿过钥匙，去帮秦央倒车。
秦央将钥匙交给肖唯，“多谢学长。”
“这空间这么大都倒不出来？你驾照怎么考下来的？”肖唯围着房车看了一圈，没好气的训斥了一句，身后却没有反应。
他反应过来情况不对，连忙看向自己的车子。
可惜晚了一步，秦央坐在驾驶位，冲着肖唯挥了挥手，一脚油门，将布加迪开出了停车场。
肖唯脸色阴沉，脏话开关几乎没控制住，手机微信提示响了一下。
是窦乐发过来的殡仪馆地址。
气归气，肖唯一刻没耽误，开着房车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