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上摊开的是一系列检查结果单，刘博士正襟危坐，用手指轻点着单子上的图像，语气沉重：“陆先生的腺体几乎是全部切除的，动刀的医生技艺高超，目前还保留下来一点腺体。”
江嵊神情庄肃，凝视着单子上的图像，眼神中隐隐流露出不安。
腺体本身也不过就是半个拳头的大小，此刻图像上勉强存留下来的腺体仅仅剩下一颗豆子大小，或者说连这个尺寸都没有。
这点大小对于身体和信息素的影响微乎其微，也是直接导致陆言omega身体功能受损的重要因素。
“有二次生长的可能吗？”
“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刘博士用词相当严谨，“目前世界上还没有已经发育成熟的omega腺体再次发育的案例。”
江嵊的眉头紧了几分，放在大腿上的手也不自觉攥成一个拳头的形状。
“没有过这样的案例，不等于完全没有可能，不是吗？”他开口说。
刘博士对上他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哼笑了一声：“说的一点没错。”
“我想在刘博士这里或许能创造出世界上第一个成功案例。”江嵊正了正身子。
“谬赞了，我可没有你想得这么神通广大。”刘博士神情严肃，眸光有种使人信服的能力，“但是可以试一试。”
江嵊一直紧绷着的脸也稍微松展开了些，“那就是有治疗方案了！”
“信息素刺激或许是最好的方式，”刘博士缓慢开口说，“在自然界中，信息素匹配度高于百分之九十的alpha和omega，会天然地形成一种纽带，无形之中互相影响着对方，兴许在这样的刺激下会帮助陆先生腺体再次发育……”
刘博士说这段话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旁边人眼眸暗沉几瞬。
江嵊和陆言之间的信息素匹配度只有百分之七十，勉强过了个及格线，自然是谈不上匹配度高。
所以……或许按照刘博士所言，他并非帮助陆言恢复的最佳人选。
可是要去找一个匹配度高的alpha配合治疗的话，势必会加深陆言和他的牵绊，某些纽带一旦生成，就很难扭转过来。
江嵊自然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等刘博士讲述完他的理论和依据后，江嵊才开口说：“信息素匹配度不仅是天然形成的，也可以在后天的影响下加深不是吗？”
“您的意思是通过不断的临时标记，增加信息素之间羁绊？”
江嵊瞳色很深，神情凝重严肃的时候，仿佛更加深沉了。
他不轻不重地颔首了一下。
刘博士捏着手中的黑色水笔，沉默了将近半分钟。
“如果您坚持的话，或许可以尝试一段时间。”他很客观地说道，并且相当聪明地转移了这种方式的责任主体。
两人交流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两人握手告别的时候，江嵊的表情依旧严肃、沉重。
“祝您明天的讲座顺利进行。”
“承您吉言。”刘博士难得脸上有了些轻松的笑意。
他站起身，拂了一下身上白大褂的褶皱，踱了几步路，突然又开口说：“如果能生个alpha或者omega宝宝……好像也有点效果。”
身后蓦地传来哐啷的声响，江嵊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抱歉地说：“起身时太急，不小心撞到的。”
刘博士也是看破不说破，只是咧嘴笑了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江嵊顿在原地，愣神了许久。
陆言盯着办公室门口的动静都快睡着了。
眼巴巴等着门开了，他可不得赶紧溜进去。
他都快一个小时没见着自己男朋友了。
“我好饿啊，什么时候回家呀？”陆言牵着江嵊的手，痴痴地说道。
“吃完饭就回去，”江嵊把所有的检查单都装在一个牛皮纸文件夹里，另一只手拿着：“怎么不好奇检查结果了？！”
“不是你说的，只要我老实配合检查就行了吗，”陆言笑了笑，“其余的事情听你的就好啦。”
“还挺乖。”
“那当然，我一直都很听话。”陆言丝毫没有谦虚，大大方方地接受他的赞扬，脸上的笑容灿烂纯净，看着无忧无虑。
“也包括熬夜看小说。”
陆言‘切’了一声，努力为自己找借口说：“那是另外一会儿事。”
住院那段时间，江嵊已经找搬家公司把他们的东西都搬到了另一个公寓。
那里地段极好，环境雅静，娱乐设施和周边商铺都很多，交通便利，而且最重要的是很安全。
陆言一进到新房子，脸上的笑容都快溢了出来。
“这真的是我们家吗？”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在他的记忆里，他们家现在还是一家四口挤在一个老旧的教职工住房里。
而他还得跟那个讨厌的新弟弟睡着上床下铺，平时动不动就因为对方越界而发生争执。
江嵊口气笃定：“嗯，这是我们的家。”
他特意加重了‘我们’二字。
“那房产证上有我名字吗？”陆言很是期待地盯着他看。
江嵊轻嗤：“有，你个财迷。”
陆言立马喜笑颜开，跳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真好。”
他这股兴奋劲持续了许久，瘫在沙发上，连脚指头看着都是兴奋的。
家里堆了不少纸箱，一部分是没来得及拆的快递，其余多数都是搬运公司打包过来的行李。
江嵊是计划第二天再一起抽时间去整理，可陆言就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摸摸打开了几个快递箱子。
不过当然，那都是写着他名字的快递。
他就是想知道，自己没有失忆之前会买什么样东西。
没想多数都是些实用的东西，像是保温杯、洗发水、袖套、衣服之类的。
陆言拿出其中一套衣服，眉头微微蹙起，小声嘀咕着说：“这是什么衣服？”
衣服看着挺有设计感，花纹繁复，还有精致的蕾丝边。
他听江嵊讲过，自己是个演员……这莫非是演出服？电视上很多艺人的演出服看着都奇奇怪怪的。
陆言一旦动了这个想法，心里就开始有些跃跃欲试，好奇衣服的上身效果。
江嵊正在书房里回复邮件，倏然就听见某人声音：“这衣服好难穿啊，男朋友快来帮帮我。”
声音的来源是浴室，江嵊先是敲了一下门，得到准许之后才拧开把手。
门开那一刻，江嵊愣住，瞳孔骤然瞪大几分：“你……穿的是什么？”
陆言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身上这身衣服有多魅惑，他如实回复：“我以前买的衣服啊，可是我不会穿。这身衣服有好多我看不懂的配饰和带子。”
“演出服是不是都这么奇怪呀？”他由衷地感慨道。
江嵊喉结滚动几下，声音听着有些暗哑：“这不是演出服。”
“那是什么？”
“睡衣。”
“？？”陆言眼神带着满满的疑惑，“真的？可是这身衣服好紧，穿着睡觉肯定不舒服。”
他这里的睡觉自然是名词。
被黑色布料紧紧裹着的腰肢，更显得曼妙，江嵊走过去从他的身后环抱住他的腰，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镜子里面的人，像是下蛊般的口气在他耳边飘起：“你穿着他跟我睡觉肯定舒服，我有这个把握。”
但在他口中，这个词就成了动词。
可惜以陆言现在的思维，压根没能领悟到。
陆言心思全放在衣服上，也没觉得这眼神格外炙热，只是很真情实感地说：“可是真的很紧，衣服都快被我撑坏了，难道是我太胖了？”
江嵊失笑：“这衣服本来就是这个效果，跟你胖没胖一点关系没有。”
“那就好。”陆言放心下来，翻了翻其他东西，突然没好气地说：“这破店怎么没给我发裤子？我找他理论去。”
说完他挣脱开江嵊的怀抱，风风火火地跑去客厅找自己的手机。
他衣服的裙摆正好盖过屁股，随着他动作的摆动幅度，衣服下的光景若隐若现地浮现。
江嵊只是看了几眼便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像是被点了一把火。
脑海中闪过刘博士的建议。
眼睫倾覆掩盖住眸子内的情绪，他很轻地叹了口气。
在陆言还处在失忆的状态下，很多事情都不能贸贸然进行。
因为失忆肯定是短暂的，恢复记忆之后的人生肯定会更长。
有些事情，承载着极大的责任与义务。
趁人之危，总归有愧于这些事情所肩负着的承诺。
喉咙里烧起来的火，越燃越烈，他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往喉咙里灌。
火势似乎降下去一点，但某人却时不时晃在自己跟前，并且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我手机呢？”陆言弓着腰在沙发上翻找，裙摆便被拉起。
当事人似乎丝毫没有发觉自己走光了这件事情。
不过也怪屋子的冷气开的不够足，没让他感受到屁股下生风的凉意。
江嵊觉得这把火是降不下去了，把冰水放回冰箱，他开口说：“店家没漏发裤子，衣服换下来吧，以后有机会再穿。”
陆言撇嘴看他：“真的没漏发？可这是男生的衣服，不能真是一条裙子吧。”
“你刚才在浴室发出来的那条小短裤就是。”
他秉着不污染天真少年耳朵的想法，没开口说那叫丁字裤。
陆言眉头一紧，很是疑惑不解：“那也叫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