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外面雷声大作。
一道白色的闪电避开夜空的混沌黑暗，照得整个御书房亮如白昼。
冷静沉稳的阿笙淡定地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低头认真批阅奏折的欧阳业。
不可否认，欧阳业长得真的很好，身材颀长挺拔，五官精致俊美，一袭金黄，穿在身上，居然也不染世俗。
棱角分明的脸庞，冷峻得如不食人间烟火。
眼神专注而执着，还夹杂着一种热切的期盼和莫名的暗芒。
“明日登基的事情安排好了吗？朕不想看到任何意外发生，你得好好处理。”欧阳业微抬起头，面色温和，便字里行间完全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墨黑的凤眸深邃难懂，恍若深潭，望不到底。
阿笙闻言微愣了一下，忙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杯清茶，淡定地回答道：“属下明白。”
边说边偷偷用眼角打量着欧阳业，有意无意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户部尚书和礼部尚书来了吗？”欧阳业轻轻拧眉，挑眉浅笑着问道。
“到了，正在外面候着哩---”阿笙眸光闪了闪，轻柔湿润地回道。
“明日登基不容有失。”欧阳业凤眸半眯，眸中闪耀着危险与警告，嗓音却清润悦耳。
“那属下请两位尚书大人进来？”看着主子严肃的神情，郑重其事地请示道。
“先晾他们一会儿吧---”欧阳业淡淡地应了一句。
“啊？”阿笙有些不解，挑眉看向欧阳业，语气难掩惊讶。
“这叫心理敲打。让他们心里有事儿，才能办好事儿。”欧阳业抿了一口清茶，笑得优雅无比。
阿笙好似恍然大悟般，用力地点了点头。
欧阳业看着他乖巧的模样，轻轻一笑，如春日阳光般温暖。
阿笙他的得力心腹，性子虽冷，做事虽快，但品行端正，不太懂得投机取巧，更不擅长算计人心。
所以他很识趣地噤声不语，默默地站在后面，等着自家主子指示。
主子的心思，还是不要随意忖度的好。
欧阳业眸中一缕幽光闪过，语气不复之前的清润和温柔，“欧阳城的下落有消息了吗？”
“没有。”阿笙的神经瞬间处于紧绷状态，略有些紧张地简短回答道。
“东辽和北羌也找不到他吗？”欧阳业将视线望向阿笙，阿笙又直接地摇头否定。
欧阳业又恢复了以往的优雅从容模样，垂下视线，淡定地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茶盏沿儿，默不作声。
一袭金黄，面如冠玉，散发出神圣不可侵犯的高贵和霸气。
明日登基典礼完成之后，便真正尘埃落定了。
也算是不枉费他之前伏低做小、委曲求全、手刃亲人，韬光养晦。
终于，他走上龙椅，坐在了这万人之上，无人之巅。
想到此，欧阳业淡漠的神情中不自觉地露出一丝浅笑，整个人看起来慵懒中透着极致的风情。
外面乌云密布、电闪雷鸣，酝酿着一场大雨。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最是煎熬。
户部尚书冯瑾玉、礼部尚书萧熠、大理寺卿方凌泉最为感同身受。
“冯大人，您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等得快要不耐烦的大理寺卿方凌泉忍不住开口问道。
都说武将没有定盘心，看样子的确不差。
礼部尚书萧熠笑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低头不说话。
户部尚书冯瑾玉是个老狐狸，混迹于朝堂，左右逢源，滴水不漏。
“冯大人，稍安勿躁。或许皇上正忙着---”
举止从容优雅，回答恰如其分。
“可一直让我们在这外面候着也不是个办法啊---”方凌泉是个武将出身，大老粗一个，当然耐心也差些火候。平日里断案办案那是快刀斩乱麻，绝不拖泥带水的那种，让他这样子晾着，难免会心浮气躁。
“方大人，这里是御书房。隔墙有耳，还是慎重些好。”户部尚书看在沾亲带故的份上，压低声音，轻声提醒道。
“嗯。”方凌泉虽是个大老粗，但不是个傻子，新皇登基在即，以免引火烧身，小心为上。
“冯大人，您说这……”礼部尚书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便被宣官尖锐的声音给打断了。
“宣户部尚书冯玉谨、礼部尚书萧熠、大理寺卿方凌泉觐见！”
“各位大人，请吧---”小太监恭敬地躬腰做了个请的姿势，三位大人依次进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里，欧阳业正在泼墨挥毫。
随侍的几个小太监恭敬地立在两边，只有阿笙站在一旁，帮他铺纸研墨。
“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个人连忙行礼请安。
对于这个新皇上，他们一点都不陌生。
甚至可以说是看着长大的，也不为过。
但是对于他的脾性，三个人却一点都吃不准，显得有些无措。
“众卿平升吧---”没有回头，声音里听不出喜乐。
三个人只能恭敬地站在原地，不敢吭声儿。
欧阳业依旧淡定地描绘着苍茫的雪地，桀骜的孤狼，明月当空，一片萧瑟。
他为何要画这样一幅画？有何用意呢？
户部尚书冯玉谨用眼角偷偷地打量了一眼画，垂下的眼眸中有几许复杂，几许探究。
阿笙紧绷着脸，如冰山般冷酷的神情一丝不苟地磨着墨的同时，也不停来回地打量着垂首的三个人。
脑中瞬间闪过的些许想法并没有在他心中荡起很大的涟漪，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目光清冷而淡定地关注着四周的动静。
御书房里，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辨。
小太监都像背景墙似的，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种诡异的安静，让站在下面的三个人莫名的紧张和惊慌，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户部尚书冯瑾玉都有些忐忑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欧阳业抬起头来，莞尔一笑，坐在了龙椅上。
三个臣子虽已疲惫乏力，但依旧面色不改、不动如山地站在原地。
欧阳业对此很是满意，温和地说道：“让三位爱卿久等了！”
“陛下天子之尊，日理万机，难得有如此闲情逸趣泼墨挥毫。能站此旁观，实乃微臣的荣幸。”冯尚书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抽，
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他心里非常清楚地知道：欧阳业喜怒无常，最擅长做的事就是谈笑间夺人性命。
所以必须时刻严阵以待，切不可疏忽。
欧阳业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讥诮，眼黑如墨，光芒炙热地望着冯尚书。
他也算是阅人无数，对于这种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话，早已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你倒是会审时度势。”
笑容不及眼底，看上去温柔，却危险。
“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冯瑾玉毫不避讳，回答得坦坦荡荡。
他是个睿智冷静的人。
他的沉着稳重的确是世间少有。
连皇上的明嘲暗讽都能对答如流，这份淡然的气度也的确令人惊艳。
只是，阿笙心里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很是鄙视他的阳奉阴违。
“能得冯爱卿这般忠臣，朕心甚慰！”欧阳业也不含糊，十分配合地给出了相应的欣赏和肯定。
“微臣惶恐！”
唇角上扬，一看就没安好心。
“朕今日召你们三位来，事关明日的登基典礼。”欧阳业不再绕圈子，简单明了。
“微臣都已安排妥当。详细的臣已呈上奏折。”礼部尚书一板一眼地回道。
“整个皇宫的防保，臣也安排妥当。”大理寺卿方凌泉也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甚好！你们办事朕很放心。”欧阳业微微一笑，露出惯有的高贵与清华，整个人散发出熠熠生辉。
边说边拿起奏折，仔细地看了起来。
表情认真，目光专注，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三个人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典礼流程安排得极为妥帖，只是……”
明日的登基典礼是欧阳业心中的终极，他要求尽善尽美，最好能够做到极致！
……
冷风骤起，飒飒作响。
落叶遍地，蓑草萋萋。
几个时辰之后，三个人才蔫不拉几地从御书房走了出来。
每个人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阿笙挑眉看着这群酒囊饭袋，轻轻摇了摇头，他的心底对倒戈之臣非常反感。
“这群人都是墙头草。”阿笙扁扁嘴，鼻孔里哼了一声，以此来表达着自己的鄙夷和轻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吗？”欧阳业一脸洞若观火的了然表情，清浅一笑，耐心地解释道。
阿笙知道自己随意评论君之群臣有所逾矩，便聪明地打住了话题，继而轻声问道：
“皇上，那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欧阳业放下笔坐正身子，微微地蹙了蹙眉，没有言语。
阿笙敛下心头的疑惑，心领神会地奉上了一杯温茶。
茶温刚刚好。
一缕茶香，醒了人生大梦；
一念浮沉，笑了过往烟云。
“如今大局已定，清君侧才是朕该做的。”
声音随意慵懒，却听得人心惶恐。
一句话，风起云涌。
一句话，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