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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画中仙(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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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越下越大,谢陆离往阮行云身边走了两步,用法术为他化出一把伞来。雨打在法术屏障上,魔气侵蚀灵气发出嘶嘶声,很快又被谢陆离源源不断的灵气所修复。

    这种法术其实有些耗费灵力,依照阮行云的功力来看,这点魔气也并不能伤他分毫,但阮行云现在眼里只有茫茫雨雾之后的无情殿,他懒得告诉谢陆离不必撑伞,任由他此刻的动作。

    他们脚下的泥地被雨浸湿了,散发出甜腻的锈味。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噼里啪啦的雨声。

    无情殿的黑木窗框蒙了一层薄薄的雪纸,在黑夜里透出昏黄柔和的烛光来,大概是里边有人。殿门前立了块硕大的石碑,上边是龙飞凤舞带着戾气的字:生魂止步,擅入者即刻魂飞魄散。

    谢陆离看了眼字,皱眉道:“难不成死魂就可以随便出入了”

    阮行云摇头:“生魂进去会被直接吸干,死魂不具生气,无伤大碍。我们此刻就是生魂模样,肉身恐怕被留在喜迎楼了,得尽快出去。”

    生魂和死魂不同,生魂就好似人的□□,可以和外界交流,有自己的神智。但死魂不过是人留下的一丝灵气或魂魄所变,既不会成长,也无法感知到外界变化,更不可能有所回应。简单来说,人就好像一棵树,生魂是落下的种子,还能发芽。而死魂不过一片叶子,终将腐烂消散。

    因此谢陆离料定,这碑界之内定是一个死魂。

    不过看那长情殿上怨气冲天,谢辞暮若是在那殿中,只怕不是作恶的那一方就必然凶多吉少。

    乌云密布,振耳的雷鸣铺天盖地笼罩着殿门。

    谢辞暮一身黑衣端坐在高堂之上,他百无聊赖地伸出自己的手,细细检查指缝里残留的血迹,而此刻他脚下血淋淋地跪着一个人。

    这人满头是血,血液顺着鬓角白发滴滴答答往下落,他瑟瑟发抖,额头贴在冰冷的地板上,明明已经说不出话来,喉咙里还咕嘟咕嘟地发出一些哀鸣。

    但谢辞暮并不理他,只是扯着一张洁白的帕子认真地擦自己的手。

    他的一双手骨节分明,指甲圆润,带着修剪得恰到好处的白边,可惜指甲缝里有些血泥,硬生生破坏了他满身的干净整洁。

    因此他擦得分外认真,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一般,嘴里还自言自语道:“怎么脏兮兮的,擦也擦不干净……师尊怕是又要嫌我了。”

    他怎么也擦不干净,干脆生了气,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柄黑色缀檀木珠子的剑,哐当一声斩断了脚下之人撑在地上的手掌。

    那老者嗷的一声惨叫起来,张大了嘴喘气,嘴里那半截舌头蠕动起来丑陋极了,谢辞暮歪着头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我倒是忘了,昨日刚拔了你的舌头,你此刻还说不出话来。”

    他笑起来红唇皓齿,像是觉得有趣:“你看看,现在也不能写字了,都怪我,一不小心就斩断了你的手指,不过谁叫你弄脏我的指甲呢”

    那老人痛得冷汗涔涔,不住地磕头,鲜血很快就顺着地缝凝结成一摊。

    ——轰隆!

    闪电劈在长情殿前的桃树上,那桃树早就不开花了,树枝歪七八扭的晾在空中,稀稀拉拉地挂着不少断肢残骸。

    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笑道:“要不然,你挂到外面树上去吧”那老头更是恐慌,抬起头来看他,支支吾吾地说些什么,断掌不住地比划,泪涕交加。

    谢辞暮叹了口气:“你看看你,一把年纪了还哭,真是丢脸。”他一站起来,那老头就像见鬼一样拼命地往后缩。

    其实谢辞暮长得并不可怕,相反还颇有几分正义俊朗。他声音轻柔,谈笑间也是少年侠气,偏偏做事有些古怪无常。

    此刻他眼帘下垂,不温不火地看着地上拼命躲避的老人,轻声道:“你怕什么你不也是这样对那些小乞丐的吗”

    原来这人竟是那画的第二任买家,那个死于房中的老商人。

    谢辞暮正要动手,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断枝声。这声音混在雨夜里其实很不明显,只是这声音清脆,即便微小也容不得他忽视。

    他眉心微蹙,掀起眼帘往声音来处瞥去。

    夜色如墨,浓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偶尔一道闪电带来微弱又转瞬即逝的光。

    但谢辞暮看见了,他看见有一道修长身影,正缓缓往这里踱来。

    空气中除了混着雨水的血腥气,还多了一抹淡香。这微不可见闻的香气该是对他有致命的诱惑,他心神都被勾走了。

    谢辞暮偏头,耸着鼻子去闻,连手中的长剑都松开了。他顺着那香气走到殿门前,闭眼喃喃自语:“……檀木……一点桃花香……皂角的味道……”

    他倏地睁开眼,咧齿一笑,眼里有闪烁的光,似是开心极了:“是师尊来看我啦!”

    那身影越走越近,他身后另一道身影才慢慢在雨雾中浮现出来。

    谢陆离被血气呛得咳了两声,对着阮行云抱怨道:“师尊,这地儿怎么这么难闻,呛死我了。”阮行云停下来拍了拍他的背,勉强算是帮他顺了口气。

    谢辞暮看见这一幕,脸色蓦然沉了下来。抄起手边的剑一个闪身就往那声音冲去,不过还有比他更快的——那个老人满身是血,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啊!啊……唔唔!”他说不出话来,还没跑远就被谢辞暮一柄飞来的长剑狠狠地钉在了泥地上,那长剑对穿了他的咽喉,他的面朝下而死,鼻尖不过离地半寸不到,还不待挣扎就没了气,焉哒哒地垂下了四肢。

    谢陆离被这动静吸引了目光,他惊骇地看着这被虐杀的老者。雨打在那老人的身上,血迹很快就被冲刷掉了。

    那柄黑色缀紫檀珠子的长剑在雨夜里泛着冷光,谢陆离顺着剑来的方向看去,远处的蒙蒙大雾里伫立着无情殿,雨打在无情殿庄重华贵的重檐歇山顶上,顺着屋脊滑下来,滴落在檐下青年的黑发上。

    青年着一身墨色素衣,满头黑发只用一只玉簪挽起,身高八尺犹如松柏,他刚掷完那支长剑还没收回手,满脸都是对污血的嫌恶。

    谢陆离在电光中遥遥与那青年对视,只觉得周身一寒,那人眼中的杀意顺着雾气就弥漫了过来。

    是谢辞暮。

    他歪了歪头,露出半边脖颈来,谢陆离这才看见他脖子上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金色的咒纹,笔画间浮动着一丝飘渺的仙气。

    明明方才他们还见过面,那另一个结界中的谢辞暮笑起来乖巧懂事,这一个结界中的谢辞暮却暴戾非常。

    阮行云一把抓住谢陆离的手腕,轻声道:“在我后面不许出来。”

    他话音未落,那檐下的青年就猛地一踏,往谢陆离飞快地掠来,路过那老商人尸体时直直抽出那柄长剑来。那老者的尸体没了剑的支撑,扑通一声砸进泥地里,溅起一大滩血水。不过那污水并没有落在谢辞暮身上,因为这须臾片刻不到,谢辞暮已经掠出了百来米。

    剑柄上缀着的紫檀木珠子碰撞间发出沉闷的声响,谢陆离瞳孔张大,再拔剑依然来不及,反手抽出两条灵气所幻化的链条,哐当一声抵住了谢辞暮劈头斩来的长剑。

    他的法术在一沾到剑时就被吸了个干净,谢陆离还要再挡,从旁边却斜进来一只干净苍白的手,两根手指不容分说就夹住了剑刃,剑刃哐啷一声从他食指夹住的地方开始蔓延出金色的璀璨灵气,顺着剑柄就吞噬了剑伤的魔气,只留给他纯粹浩瀚的灵气,倒像是在故意投食一般。

    阮行云低声斥责道:“阿辞!”

    谢辞暮狠狠盯住谢陆离,半晌之后才唰地一声抽回了剑,赌气似地背过身去。

    阮行云慢慢地伸出手去够他,冰冷的雨打在他的手背上,激得他一颤。他轻声道:“……阿辞是你吗……阿辞”

    谢陆离耳边骤然炸开来,密密麻麻的声音胡乱撞击着他,他头痛欲裂,几乎要站不稳。片刻后又万籁俱寂,只有一道声音在他耳边轻轻柔柔。

    “你要把我锁在无情殿吗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想杀你”

    “……”

    阮行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直到听见谢陆离噗嗤一声向后倒进泥潭里。

    阮行云手还没放下,转头就看见了谢陆离苍白的脸。这下好了,两个徒弟碰面,一个似魔非魔,一个直接晕了。

    谢辞暮也转过头来,半晌才讶异道:“我可没伤他,他这是碰瓷吧!”他走上去用脚尖挑了挑谢陆离瘫软的身子,不屑道:“讹我”

    阮行云靠近他:“可能是这里的魔气太盛,他受不住,我本没想带他进来的,阿辞……”

    谢辞暮打断他:“你也可以不进来,你说过要永远把我锁在无情殿,那你就永远不要来见我。”

    阮行云急切地拉住他的手,谢辞暮虽然并未甩开他,但还是低头冷冷地看着他,心里止不住的戾气。

    他就这样和阮行云的视线对上,良久才道:“那你今天是为何出现在这里”

    “你又要杀我吗”

    他连名带姓地叫他的名字:“说话啊,阮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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