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的快长毛的郑明拿到一只鸡毛，就主动当成令箭用了，也不顾油烟滚滚，泡在了灶房里。
谁让这是冯氏吩咐的呢。
夕食前，李繁进二门来给冯氏请安，看到冯氏精神不济，关心地问道：“阿娘可是身子不舒泰？”
冯氏笑着说：“天一热就精神不济，每年都这样，繁儿不用挂心。”
“儿子叫孙管家去一趟德生堂，请李老郎中来给阿娘把一下脉，开几副药调理一下。”
每年的五黄六月，冯氏都要犯头晕目眩的病症。今年冯氏“犯病”更早。
她骂人生气，看见郑明生气，被郑明怼了更气，几番折腾，生的气已经不知道是往年的几次方了。
加上冯杏儿姻缘出了故障，她郁结于心，汤药哩哩啦啦吃了不少，身体反倒真虚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冯氏的病又重了点儿，食少纳差、面黄气短，情志不畅、睡卧不宁。
她勉强笑着道：“繁儿有多少事要忙，就不用操心请郎中了，阿娘的身子阿娘知道，熬到天凉就好了，吃不吃药都不打紧。”
冯氏慈爱地看着李繁，“倒是繁儿辛苦了，我已经给郑氏说了，叫她张罗着好好给你补一补。”
“儿子身子好着呢，不用补，郑氏能代替儿子把阿娘伺候好就行了。”
“哼！她只要不气死我，我就烧高香了，还伺候我！”冯氏忍不住气恨恨地骂了一句。
李繁回来这么久了，对郑明把她气晕的事儿连个交代也没有，她心里不免气闷。
李繁沉默了几息，离座躬身长揖道：“都是儿子的不是，一天忙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本末倒置，没有把阿娘孝敬好，没有把郑氏教好，让阿娘受了委屈。”
冯氏嗔怪道：“我儿快坐下！说什么傻话呢，读书中举那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打理生意田产那是我李家生存的根本，这怎么能是琐事？我儿年纪轻轻就如此聪慧能干，别说在昌县，就是在整个昌平府甚至勤州道都是响当当的，羡煞多少名门大族，阿娘一个无足轻重的内宅妇人，怎能跟李家的千秋大业比呢。”
李繁重新入了坐，“阿娘怎是一般的内宅妇人？儿子没把郑氏管教好，都是儿子的不是。”李繁又真诚地检讨了一句。
母子二人正你来我往地秀慈祥、表孝心，瑞霭进来禀道：“太太，夕食好了，还是摆在堂屋吗？”
“好，堂屋敞风凉快，就摆在那儿，我儿也好多用些。”后面一句是对李繁说的。
一时，母子二人离座去了堂屋。净了手，冯氏在上首坐了，李繁坐在冯氏的左手。
朝食摆好，红木雕花方餐桌上，拌小黄瓜、拌笋丝、拌粉皮、甜杏仁拌木耳、糖醋河鲤、西瓜脆衣炒嫩毛豆、糯米苦瓜圈、苋菜小饼卷瘦肉粒、红油鸡丝荞麦面、老鸭汤、银耳莲子粳米羹，林林总总，五颜六色，满满摆了一桌，养眼又香气四溢，让冯氏和李繁的心情转好，食欲大振。
“今天的菜式搭配的不错，老宋用心了。”冯氏看了一眼，赞赏地笑道。
一时，几个丫鬟伺候着布菜盛饭，两个主子吃的心满意足，“这鲤鱼皮酥肉嫩、酸酸甜甜的，繁儿多吃点。”
冯氏劝一句，李繁赶紧回道：“鱼最养人，阿娘也多吃点。”
站在李繁身后帮着布菜的晚霞就和朝云一起把鲤鱼翻了个身，朝云不用李繁说，已经给冯氏搛了一大块又软又糯的鱼肚，晚霞也给李繁夹了一块。一条将近两斤的大鱼，娘俩吃的只剩了一个干尾巴。
“这苋菜小饼还是第一次吃，想不到又柔软又筋道，我儿再吃一张。”晚霞赶紧又夹了一个卷好的饼子放在李繁的盘子里。“阿娘，儿子已经饱了。”
“我儿正长身子，晚上还要熬夜苦读，多吃点。”冯氏慈爱地劝道，看着李繁又吃了张饼，高兴地喜笑颜开。
“今儿个的夕食弄的好，赏宋婆子一贯钱，灶房其余人500钱。告诉老宋，尽心当差，把少爷伺候好了，李家才能好。”
冯氏看一眼朝云，吩咐了一句，又给李繁说：“我儿要学业有成，当先养好身子，从明天开始，我儿就改为三顿饭，卯正吃了饭再出门去学堂。”
李繁感动地心潮起伏，赶紧躬身作揖，“谢谢阿娘，儿子一定发奋苦读，将来给阿娘挣一副凤冠霞帔回来，叫阿娘也做个尊贵的夫人。”
冯氏心里一暖，“繁儿自小就聪慧伶俐，又老成持重，定能光耀门楣。”
说完了又想到自己只是个继室，李繁就算出息了，恐怕也是给自己的亲生母亲请封吧，心里刚泛上来的甜意又被酸水淹没了。
第二天，郑明起了个大早，天还没大亮就去了灶房。今天是第一天供应营养早餐，她要去看着。
灶房的人自然比郑明更早，刚进了院子，就听到灶房里“啪—啪—”拉风箱的声音、“咚咚咚”刀剁在案板上的声音和宋婆子大着嗓门的说话声：“五槐家的，这菜一定要切细点啊，切完先放着，等给少爷送的时候再撒盐末。哎哟，吴立家的，火再软点，饼要糊了。”
郑明抿嘴笑着进了灶房，“宋妈妈早！潘嫂、吴嫂早！”
“少奶奶早！”宋婆子和潘五槐家的赶紧在围裙上蹭蹭手，屈膝道福，烧火的吴立家的也从灶底站了起来。
“你们忙你们的，我来看看。”郑明摆摆手说道。
两个小炉子上，一个砂锅里小米粥已经煮好了，一个砂锅里卤着几块拳头大的猪前腿肉，宋婆子在烙饼，五槐家的在切菜末，吴立家的在烧火，满吨倒是没来，估计还在呼呼吧。
宋婆子一边麻利地翻着锅里的饼，一边调笑郑明道：“少奶奶定是怕我们饿着少爷吧。”
“我是怕饿着自己！你们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少奶奶我当然要来尝尝了。”
郑明可不掩饰自己对美食馐馔的喜爱，圣人说“食色，性也！”
老百姓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本少奶奶说，吃饱吃好是最重要的事，殊途同归！
郑明说着凑到砂锅跟前，吸了吸鼻子，好香啊，她不由得喟叹了一声：“嗯，是这个味儿。”
她想象着肥瘦相间的卤肉剁成末夹进白饼里，撒点酸菜末或青椒末，再浇一勺卤汁，一口咬下去，满嘴饼的酥脆和肉的浓香，那滋味，哎妈!啥也不说了。
“这是按少奶奶的法子卤的，闻着就香，我们也快流口水了。”吴立家的笑说道。
宋婆子把一锅六个巴掌大的白饼出到一个小筛子里，又擀了六个烙上，一边吩咐道：“该去送饭了。五槐家的剁肉夹饼。吴立家的盛饭、准备食盒。把六个饼都夹上，多盛几勺子粥，让静思和识远那两个小子也垫巴点儿。”
郑明听的在心里直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少爷他们时间紧，把粥晾一晾，好马上能入口。”
“还是少奶奶细心。”宋婆子奉承了一句。
“少奶奶这是关心，自然就细心了。”潘五槐家的打趣了一句。
郑明由的她们说，又寻思着该给灶房的人准备口罩，要不然，流口水倒不至于，主子们吃到她们的唾沫星子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