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府衙的书房里烛火跳动，玉石棋子落到棋盘上的声音清脆悦耳。
“明年的春试，你可有把握？”林如海拈着黑子，随意地问道。
林修泽手执白子，沉思许久，缓缓落下一子之后才抬起头说：“我也不知，虽说这两年在书院里又学了不少东西，可能不能在这全天下的青年才俊中脱颖而出，我心中也十分忐忑。”
林如海见林修泽表情认真，就知他说的是实话。
“你也不必太过妄自菲薄，我看过你的卷子，答得很不错。”林如海落下一子，说道。这些年他跟顾岭寒常有信件往来，顾岭寒也常给他寄林修泽的卷子，其中策论都写得十分不错，就是在诗歌上弱了一些。
“春试虽难，但你还年轻，中了便是喜事。不中，也不过再来三年，到时你也才二十有一，没什么好忐忑的。”
闻言，林修泽笑了笑，正想谢谢林如海宽慰他，就听他话锋一转又说道：
“不过你明年若是中了，那便是进士，可入朝为官。”
“朝中局势诡谲，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劫不复，你可能应付？”
听了这话，林修泽的表情凝重了几分，手中的白子久久不能落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黑子已经将白子团团围住，这盘棋，他已经输了。
他微微一笑，把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然后便开始收拾棋盘上的棋子，同时说道：“老爷这次升任扬州知府，为从四品，身上还兼任着巡盐御史，可见今上十分信任老爷。”
“原本这扬州知府是左相的侄子冯致远，左相因着对倭患主和，在唐勉将军大胜回朝之后就被今上摒弃失势。去年年底又被人揭发贪银百万，被今上彻底废弃，连带着左相那一支也都失势，免官的免官，贬黜的贬黜，都没能落个好下场。”
“也因如此，扬州的知府的位置被空了出来，老爷才能得以升任。”
林如海闻言点了点，端起茶喝了一口，夸道：“说的不错，继续。”
“嗯，老爷之所以能补这个缺，还因为老爷前几年在外为官，回京不过一年，背后势力干净，扬州知府和巡盐御史都是肥缺，更是朝廷税收的大头，您在通州的政绩又好，所以多方考虑，由您来补这个缺，最合适不过了。”
“这些，是顾岭寒给你分析的吧。”林如海说道。
林修泽闻言愣了半饷，才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您怎么知道？”
“每个人说话的特点都不一样，你这话我一听就知道是他说的。”林如海缓缓说道，神情颇有些高深莫测。不过林如海猜出这些是顾岭寒给林修泽分析的，是因为顾岭寒在之前给他来的信中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见林修泽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林如海微微笑了笑，这才又接着说：“刚刚你那番话虽对了□□，可往往你没把握的那一二，才是你要下判断的关键。”
“我虽只回京一年，可这一年，我若真有心想要做些什么，那我背后的势力就说不上干净。顾岭寒常年不在京中，朝中那些事通过第二人的口从京中传到扬州，总会有些失真。”
“而那些细节的失真，却往往会让你判断错误。”
“比如，我能补上扬州知府的缺，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我完全忠于今上。”
林如海给自己续了杯茶，缓缓说道。
他虽支持嘉阳，支持她的所作所为，但那不代表他就是嘉阳的人了，在如今的朝堂之上，他是完全忠于今上的。
而今上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能步步高升。
他抬眼看向林修泽，微笑着问：
“修泽，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