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碧蓝无云，太阳逐渐偏西，亮眼日光染上淡淡橘红。
31层角落休息区。
陈音佳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神情微愣。
日光从落窗外照进来，透明玻璃杯在照耀下闪烁着光。
景观树挡下刺目的太阳，阴影落在地面上，光与影的分界线明晰。
姜楷枫。
三个字在陈音佳脑子里、嘴边相继过了一遍。
姜楷枫。
这可真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老肖听她话说一半就生生停住，不禁问：“怎么了？”
陈音佳沉默不语。
好半晌，她才冒出一句：“这是什么狗血八点档的剧情吗？”
老肖：“什么情况？”
陈音佳努力地转动小脑瓜，指尖在输入键盘之间犹疑，同时还要回答老肖。
“我好像加到了我的……初恋？”
说完，她抬头，有点混乱：“不对，暗恋也算初恋吗？初恋是两个人的事吧。”
“真的假的？这么巧？！不对不对……”老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惊讶哪件事，“你居然还暗恋过人？”
陈音佳暂时没心思跟他解释，干脆不理他。
老肖识趣地闭嘴，但仍然时不时抬头望过来，八卦之心昭然若揭。
窝在沙发一角，陈音佳纠结着该怎么回复微信。
她跟姜楷枫虽然是高中同学，但从他们连对方微信都没有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关系并不好。
……其实也不是不好，毕竟当初他们还坐过一年前后桌，应该说，现在不熟了。
他们毕业后就没再联系过。
只能算是普通的，高中老同学。
大概。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陈音佳挫败地想要随便回个表情包。
这种斟字酌句回复的情形，她上一次体会还是被老板催稿的时候。
表情包还没发送，对面这时发了消息。
【死亡飞手：不记得我了？】
陈音佳微怔。
娴熟的用词让她瞬间有了时空错位的混乱感。
好像他们并没有相隔六年空缺。
不等她回复，姜楷枫的下一条消息很快发过来。
【死亡飞手：客服给我打过电话了，听说是在马路上炸机的，你受伤没？】
两条消息相继发来，似乎并不关心第一个问题的回答。
看来不是真的想叙旧，只是一个简短过渡的开场白。
陈音佳反倒松了口气。
她将情况简述了一遍，适当调整了下用词，不会显得太客气。
对面回复很快。
【死亡飞手：抱歉，下午是我表弟在飞无人机，我没有看好】
【死亡飞手：罚款我帮你交吧，算是赔偿】
【死亡飞手：[发起转账1000元]】
“……”
收当然不能收。
何况罚款只罚四百。
她没动转账，玩笑着回复。
【佳：几年不见，发展成霸道总裁了？】
【佳：不用，车没事人也没事，紧急避险也不算违章，去申诉就好了】
怕他还要再说什么，陈音佳转手将收藏夹里的几个视频发给他。
《无人机飞行安全及法律法规》
《静海市无人机飞行安全须知与法规说明》
《mavic系列飞行教学视频和安全须知》
《无人机基础知识之防炸机指南》
【佳：让你家小朋友看完这些视频就行了，算是安全教育，就把这个当赔偿吧】
【佳：方便的话，拍照打卡？】
陈音佳一口气发出去，生怕姜楷枫还要再来个红包。
【死亡飞手：……可以，不愧是你】
【死亡飞手：放心，压着他看完】
陈音佳唇角微勾，顺着他的话回复。
【佳：行，家长监督】
【佳：那无人机怎么还给你？】
正在输入中持续了片刻。
【死亡飞手：后天同学聚会你去吗？】
同学聚会，说起来有些复杂。
陈音佳高中入学国际班，但高二决定学美术后，就转去了艺术班。
姜楷枫是她国际班时的同学，这次聚会也是国际班聚会。
国际班同学之间关系很好，因为很多人本科出国在同一个国家，高中的关系自然存续，到现在已经是多年好友。
就算没有班级聚会，他们也经常见面。
但陈音佳不同，她只在国际班读了一年，跟他们交情不深。
上周，有人把她拉进了微信班群，问她来不来聚会。因为不确定有没有时间，陈音佳没给具体答复。
现在姜楷枫问起来，陈音佳也不算意外。
【佳：应该会去，到时候带给你吗？】
【死亡飞手：嗯，顺便带来就行，我到时候找你】
【佳：okk，没问题】
【死亡飞手：那好，谢了】
对话到这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陈音佳发了个火柴人比心的表情包，不生分，也不算逾矩。
几乎同时，对面回复。
【死亡飞手：好好休息】
她顿了顿。
【佳：好】
等了几秒，确定他不再回复，陈音佳点开他的信息页面，改掉备注。
姜楷枫几个字在舌尖绕了一圈，最后拼音输入进框里。
这几个字显得陌生又熟悉，就像他这个人给陈音佳的感觉。
“聊完了？”
老肖见她盯着手机发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陈音佳摁灭屏幕：“嗯，商量好了。”
等了许久，老肖身体前倾，神情兴味至极。
“来来，等半天了，给我讲讲你的感情故事？”
陈音佳笑道：“哪有什么情感故事，过了这么久，现在都不熟了。”
“不熟？你刚刚笑着聊天的样子可不像是不熟。”老肖睨了她一眼，“你们以前什么关系？”
陈音佳下意识摸了摸脸，随即察觉自己被他的话带跑，失笑着放下手。
“高中同学，同班过一年。”
她咬着吸管喝果汁，双腿交叠，手肘撑在大腿上，单手支着下巴。
“我们大概是，他把我当朋友，我却想上他的关系吧。”
“？”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老肖惊奇地上下打量她：“没想到啊，你平时一副断情绝爱的样子，居然还有这么狂野的历史。”
说着，老肖又觉好笑：“诶，你说你这张脸，居然还能被暗恋的人当朋友？你没告白？”
“算告白了吧，不过他可能没听出来。”
老肖不解：“什么意思？”
“毕业跟他聊天的时候，提到了我有个喜欢的男生，但没说是谁。他大概没听出来是他。”说着，陈音佳想起来，又补了句，“他当时也有喜欢的人。”
老肖啧了一声，换了个问题：“这男的怎么样？”
老肖跟陈音佳认识了三年，她以前在这里实习就是他带，去年签进来当主笔，还是归他管。两人既是前后辈，也是朋友。
陈音佳对他没什么不能说的，闻言还当真想了想。
“人群中心，人缘特别好，很张扬。成绩不太行，同班的时候经常抄我作业，打架也很厉害。”
老肖兴味道：“校霸？你喜欢这种？我以为你看上的是那种高岭之花。”
陈音佳被他逗笑：“什么校霸啊，老肖你少女漫看多了吧。”
乐了会，她开始认真回忆姜楷枫的样子。
“他个子很高，比较懒散，不笑的时候确实有点攻击性，但性格其实很好。”
玻璃杯被重新放在茶几上，里面果汁轻晃，然后重新归于平静。
陈音佳托着腮道：“高一开学没多久，我在天台撞见过他打架。一打三，帅是真的帅，狠也是真狠。”
其实她已经不太记得当时场景了，只留下了姜楷枫打架很厉害的印象。
“我当时直接跑去叫老师了，事后才知道是那三个人在欺负一个重点班小学霸，他是正好看见了，帮忙出头的。”
老肖扬眉：“那你去叫老师，他不是要被罚了？”
“对啊。”陈音佳想起来，忍不住轻笑，“被年级主任训了一天，还当众念检讨。”
那天晨会之后回班，姜楷枫倚在座位旁的窗前，身旁好友调侃他开学两周就念检讨的本事。
陈音佳回座位时听见了一点，走过去跟他道歉。
姜楷枫靠着窗，神情里掠过一丝惊讶，等听完她的话，又笑起来。
“我还想什么时候跟你道歉呢，那天吓到你了。”
这个人总是有种特别的散漫气质，很放松，却又不会让人觉得随意无礼。
笑容是这样，声音也是这样。
特别到，世上可能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
“所以你是因为他见义勇为喜欢上的？”
老肖饶有兴致地问。
玻璃杯壁上，凝结水珠滑落，在茶几上留下一圈水渍。
陈音佳眨了下眼，眉眼挂着笑意，稍微耸了耸肩。
“那就不记得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