桪又回到了芥子空间。
周围的景物和他与白荼生活了上千的家一样，改变的只有家里的人，狐狸与兔子已经不再有，随之替代的是他与镜。
桪望向镜，眼里满是复杂。
他在等镜一个解释。
镜坐在石床上，他没有看桪。眼神空洞地盯着某处，久久不言。
桪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镜的只言片语。
走到镜的身旁坐下。
对于这个已经相处了好几世的爱人，他不再如之前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那样畏惧他了。
“你为什么…”桪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镜，他的话说了一半，后半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为什么。”镜微微转动眼睛，他在回忆这一千多年的点点滴滴。
这个世界给予他的不仅仅是满足。
他成为白荼的每一天都值得他牢记，狐狸与兔，真的很像他们两个之前的定位。
而桪对待他的态度与方式，与曾经完全不同，这是他求而不得，曾经日日夜夜所期盼的。
他的愿望在下界得以实现。
他不知道桪有一天恢复记忆，还会不会如之前般对待自己。
大概率是不会了。
他回忆起更早之前，那时候让桪前往下界的初衷，仅仅是让他找到活着的意义。
而这么多个世界过去，他已经逐渐不以此为目的。
而是为了，自欺欺人般地享受下界桪给予他的爱。
神哪有那么无私，也会为了一己私欲去违背初心。
想到这里，镜不禁想将这种下界游戏继续下去。
“你不用知道这是为什么。”镜的声音不再如之前那般冷淡，“我们去下一个世界吧。”
他的言语中带有一丝央求。
桪已经知道他就是他每个世界的爱人了，没有掩饰的必要了。
“等一下，镜，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上个世界最后问的那个问题？”桪微微皱眉，仔细想来，镜的话岂不是侧面告诉自己，自己曾经就是他的爱人了。
可桪竟然完全没有印象。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那段记忆被人为抹除了。
这个人大概率就是眼前人，镜。
“没有什么好回答的。”镜低垂着眼帘。
“我们，每一世都是爱人，难道那仅仅只存在于小世界吗。”桪有些苦涩地道。
如果是那样，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呢。
他也懂，那是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就像演的一场场戏，做不得真。
“我们一直是爱人。”镜立刻回答道。
他不想桪觉得那些小世界里的爱情没有意义。
至少在镜看来，那些记忆，那些爱情，都是他几十万年不可求的。
“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我的记忆呢？”桪微微有些激动，那些记忆现在看来对他来说很重要。
“你这样，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是我的爱人。”桪红了眼眶，眼前的爱人，有很多事隐瞒于他。
桪的声音微微放大，还带着颤抖。
镜听了桪的话微微怔然，他渐渐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桪，就好像这一刻想将桪的面目完全记在心里，印刻在记忆深处。
“我是不想失去你啊。”镜身上的冷漠气息完全散尽，他眼里有凄凉，有悲怆，有绝望。
镜瞬间将桪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不想失去你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留住你。”镜的眼泪是蓝色的湖水，一但脱离眼眶，就像蓝色的鎏金，浮在空中，渐渐消逝。
那是他的生命本源。
“为什么。”桪身体僵硬，“我怎么会离开你。”
他的手垂在身侧。
为什么，为什么。
是我们的感情曾经出现了裂痕吗？是因为这个你才会选择封印我的记忆吗？
“因为，你不想活了。”镜闭上双眼，他知道桪早晚会恢复记忆，只要他想。
我一个伪神，怎么能违抗主神的意愿。
我只想时间过得慢一些，让你再多陪陪我。
即使像曾经那般，残忍地对待我。
“不想，活了。”桪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
他的身体忽然出现很多裂痕，里面的金光透过裂痕透出来，照在镜的侧颜上。
“不，别恢复记忆。”镜绝望地跪下，即使这样，他也没有放开桪。桪顺着他的力道跌坐，靠在他的怀里。
渐渐的。
桪的眼睛忽然变成金色。身体犹如脱胎换骨，脱去凡胎。
他从镜的怀里飘起，镜无力地垂下手，空洞地看着这一切。
桪浮在半空，他微微抬起双手，镜世界犹如一块巨大的镜子，“啪啦”一声，碎的连渣都不剩。
镜的身体瞬间受到反噬，身体忽然变得不那么真切。
但他神情已经恢复平静，他站了起来。
飞身而上，来到桪的不远处。
眼神里是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镜，你竟然敢愚弄我。”桪的记忆已经彻底恢复，他没有生镜的气，就好像，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我不想你自陨。”镜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桪，丝毫没有被他的威压所震慑。
毕竟，他早已习惯了桪的气息。
“为什么。”桪露出疑惑的表情，他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疏离。
“因为，”镜垂下眼帘，“这个世界不能没有你。”
我也不能没有你。
“可以没有我，我将主神位给你。”桪倾身上前，轻轻拉起镜的手。
到时候，你就是新的主神，各小世界由你掌控，不会消失。
镜颤抖了一下。
“我不需要！我才不当主神。”镜的眼睛一直都微红，他向桪吼道。
他仿佛失了智一般，宛如疯魔，再也无所顾忌形象。
“我要你活着，我，我不能没有你。”
镜忍不住再次落泪，“你不爱我了吗？”
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了，再也维护不住镜神的尊荣。
桪看得出来，他已经濒临崩溃。
桪见不得他的爱人这般悲怆的表情，他轻轻将他搂到怀里，轻声叹息。
“我当然还爱你。”
“那你为何，为何可以几十万年不来找我？”镜紧紧地抓着桪的胳膊。
好像要把他的胳膊抓断似的。
“因为，”桪轻声道，“你和我在一起，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