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便与白梦音所言对上了。祭月剑确实是九黎族的宝物，只不过是宝物的一部分。
程知总感觉有些奇怪，自打祭月剑有异动她下山以来，九黎族在她的世界里出现的频率未免有些太高了。
九黎族的宝物，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多九黎族的东西流传在世间，最终的宝藏却终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依然有如此多的人趋之若鹜去搜集九黎族的东西。镯子如此，祭月剑如此，如今又多了虚无境。
顾不思看她神态中有疲惫之色，毫不客气地推开还想说些什么的许向行：“师妹累了，快去吃点东西休息吧。其他的事情我们明天详谈。”
程知点点头，她打开门，又忽然想起来还没问姚姨，下山前姚姨收到了常州的邀请函，不知有没有和万剑宗一起下山。
顾不思摇摇头：“姚姨向来喜欢一个人呆着，这次也是，她说她自有安排，便没有和我们一起。”
程知的屋子在顾不思隔壁，客栈墙壁的隔音似乎很是差劲，坐在凳子上的时候还能听见顾不思咋咋呼呼的声音：“可恶的昆仑派，居然到处造谣说他们家叶千声能拿第一，那我压给如意赌坊的银子岂不是要赔！”
然后是许向行一板一眼的回应：“昆仑派叶千声确实实力非凡，你剑法平平，后日单挑恐怕胜算不大。”
唉。
程知听到这里心里叹了口气，敢说师姐剑法平平，岂不是火上浇油。
果不其然，墙壁那端的尖叫声瞬间暴涨，顾不思的声音几乎要冲破墙壁：
“许向行！你找死啊！”
程知站了起来，思索她要不要去帮帮许向行。
这时另一侧的屋子里传来细细碎碎的低语：“完了，许师兄又惹到顾师姐了。”是住在另一侧屋子的师妹。
看起来她不在的这一个月，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许多次。
于是程知又稳稳坐了下去，听着两旁房子里传来的低语和走动的声音，过去一个月的所有事情都好像远去了，一切都仿佛还在万剑宗的时候，师姐和许师弟在一墙之隔打打闹闹，姚姨在家中等她回去，无比宁静。
她就带着这样平静的情绪再次坠入梦境。
“小影！”
程知睁开眼，看见上方一双手晃来晃去，银镯子下挂着的铃铛声声作响，熟悉的“阿若”两个字随着她的动作在铃铛上转着圈。
面前人样貌模糊不清，依稀可见清秀干净的轮廓。
阿若看起来很是担忧：“小影，你是不是伤的很重？”
程知从地上坐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青草的芬芳随着她的动作浮了上来，阳光打在她脸颊上，暖洋洋的。
她伸出手挡了挡眼前的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为什么这么说？”
阿若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你不说我也能看出来，你最近总是很困，还总是穿黑色衣服，大祭司也整日看着凤凰神像皱着眉头……”
她转头看向程知：“到底怎么了？是凤凰神出了什么事吗？”
似是没想到一贯天真直率的阿若会看出来她与大祭司的异样，还忍到现在才问出来，小影很是吃惊，但转瞬就被阿若一脸苦恼的模样都笑了。她伸出手拍了拍阿若的肩膀：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只要我在，我们都会好好的。”
她安慰了一会儿阿若，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人类皇帝，送走了吗？”
阿若便放下了方才讨论的话题，摇了摇头道：“还没有，他说想要亲自来谢谢你，说愿意与我们交好，共……什么来着……”阿若歪头思考了一下，一拍手：“共享天下！”
小影嗤笑一声，半阖着眼皮：“谁稀罕，告诉救他的人，让他赶紧滚，越快越好。”
阿若闻言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裤子上沾的草屑。
程知以为她要去赶人了，哪知身前的光又被挡住了。她抬头，看到一个影子背对着阳光，身影在或明或暗的光晕中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她头发上的银饰反着光。
她看不清楚阿若的表情，只能听到她清脆悦耳的声音：
“小影，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成为比你、比大祭司都厉害的人，那样，我就可以保护你了！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变强。”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了上来，不知道是程知自己，还是梦中的小影，她们说了共同的一句话：
“你会的。”
程知看着阿若离开的背影，低头看了看自己隐在衣袖中的手，一股黑色雾气萦绕。
她微不可查叹了口气，起身去了神殿。
大祭司依然守着凤凰像，他身影卓绝，出尘超凡，整个人仿佛随时要羽化成仙而去，然而手上却拿着一把程知不认识的杂草，无端给他添了几分红尘的忙乱。
看见程知走进来，大祭司头也不抬：“你来了，把这碗药喝了吧。”
他递给程知一碗说红不红说棕不棕的东西，看起来不像什么好喝的东西。
不会吧，在梦里还得喝药。
程知下意识拒绝，幸好小影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喜欢喝药的人，她的身体朝一旁挪了挪，恰好越过大祭司的身体，看到一旁的炉子，里面熬着的草和他手上的杂草一模一样。
见她不肯喝，大祭司无奈道：“这可是阿若找到的忘忧草，你也该多想想她，若是任由你继续灵气逸散下去，如今结界松动，万一有了异变，谁能护着她？”
小影撇了撇嘴接过碗，皱着眉头一口闷了药，还好这液体只是看起来古怪，喝起来倒没有太多苦味，反而让她觉得周身沉闷感一扫而空，无比精神。
见她有所好转，周身灵气也有所回复，大祭司似是松了口气，他又继续低着头捣鼓忘忧草，一面状似闲谈道：
“阿若的父亲是人族，旁人都不愿同她亲近，你倒是很喜欢她。”
程知将碗重重磕在他面前：“人族怎么了？阿若现在是我九黎子民，自有我护着。”
大祭司头也不抬：“族长亲自护着的人，谁敢置喙。只是如今结界里来了个人类，凤凰神与你皆是虚弱之际，我们不得不多思多虑……人族最是狡诈贪婪花言巧语，很难保证不会有人被他们欺骗，不得不防……”
程知回以不耐烦地转身离开。她知道大祭司的絮絮叨叨不无道理，然而他句句怀疑阿若，实在让她不喜。
她与阿若自小一同长大，阿若性子单纯，看起来最是没心没肺，其实她知道阿若是这里唯一一个不考虑她的身份，而把她当朋友对待的人。
大祭司心里全是九黎族的兴衰，对她好是因为她与九黎族命运与共，印象里，大祭司不是在神殿里守护神像，就是在她闭关时加固结界，自然会因为血脉族类怀疑她和阿若的友情。
程知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直到顾不思等人已经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生病了的时候，程知才推门出来。
众人没多说闲话，话题便直接到了明日的问道大会。
顾不思看着周围一圈师弟师妹，油然而生一种自己如今是这里的孩子王的自豪与责任感。
“今早收到消息，本次问道大会的形式和地点均有变。”
“地点换到了东郊猎场，百年前曾是南朝开国皇帝的狩猎之地，至今已经荒废百年了，里面情况复杂，环境本就安危难辨。形式也从一对一的单挑变成了每次所有门派，每隔半个时辰同时派出两个人进去，最先寻找猎场内的古剑的门派，为胜。”
“所以这次问道大会，只有第一，没有第二。”
“古剑？是什么宝贝吗？”万剑宗众人一听见“剑”字，纷纷起了兴趣。
众人哗然，小师妹董宝珠率先开口问道：“那我们怎么拼命去抢古剑呢？”
“好问题！”顾不思肯定道，随后她清了清嗓子：“明日问道大会的主要任务，大家都清楚吗？”
众人纷纷摇头。
她左看看右看看，想了想如果是大师兄的话会怎么说，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模仿不出大师兄的呆滞脸，只好放弃，耸了耸肩：“目的只有一个，活着。”
师弟师妹闻言纷纷议论了起来。不止最先提问的董宝珠，其他弟子面上也有不解神色。
许向行也没有打断他们的窃窃私语，只表情严肃补充道：“没错，往届问道大会都有弟子伤亡，更何况这次规则突然改变，到时猎场内无人监督，刀剑无眼，必须十分小心，保命为主。”
程知深以为然。
在一旁揣着袖子看了半天戏的方师叔这时才出言道：
“顾丫头说的不错，抢抢抢，第一有甚么好的，受了伤的都得来我这儿喝药！”
这话可比许向行真情实感的分析管用多了。一想到方师叔的魔鬼汤药，包括程知在内的一众万剑宗弟子个个如临大敌，生怕自己有半分伤痕。
“师妹，明日你也进场吗？”
众人皆望向她。他们尚未比赛就已经和千机门结下了梁子，程知的剑法众人有目共睹，自然都希望她能加入。
于是程知只稍一思考便果断表示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