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尖叫声的明家人第一时间冲进来，病房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明惠再次苏醒是在第二天早上，明老爷子从她眼里看到了后悔。
“既然觉得对不起她，那就把她认回来。再怎么样，你们也是亲生母女，她总不会像应若澜一样。”
明老爷子的语气随意且自信，身居高位被人捧惯了，总觉得所有人都会围着他们转。
明惠眼底闪过动容，嘴唇张了又合，最后还是轻轻叹息：“之前我和她闹得那么僵，还逼她叫陆时意去见应若澜，她恐怕不会......”
明老爷子轻哼一声截断她的话：“母女俩没有隔夜的仇，她还敢一直记恨你不成？当年你生下她时九死一生，又被她那个没良心的亲爸狠心抛弃，受了多少罪！”
提起当年，明惠脸色瞬间难看。
要是江葶知晓当年被她抛弃，恐怕会更恨她吧？
明惠想到那样的场景，心里突然惊慌起来。
“不，爸爸......”她赶紧摇头，阻止明老爷子的想法，“你不要去找她。等我身体好了，我自己去和她说。”
等她徐徐图之，让江葶慢慢接受这件事。
明老爷子看到她急切又慌乱的样子，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这时，病房门被敲响。
神色憔悴的应文轩推门进来。
他眼底布满血丝、胡子拉碴，气质一如既往的忧郁，却少了几分让明惠沉醉的纯粹。
明老爷子看到他立即拉下脸来，应文轩提出想单独和明惠说话，老爷子差点没拿拐杖把他打出去。
最后还是明惠开口将他留下。
明老爷子起身离开后，应文轩坐到床边，神色复杂地看着躺在病房上的明惠。
他极少见到她这么脆弱的时候。
关心过她的身体后，应文轩犹豫再三，还是说明了来意：“你能不能放过若澜？”
“你要我放过她？那我们的孩子呢？就白死了？”
明惠双目沉沉地盯着他，不敢相信他会说这样的话。
应文轩有些心虚，转动目光，撇开她的视线。
昨晚，应若澜回来后哭着求他，说不想再被关进看守所，说那里到了晚上黑得吓人，她连觉都睡不安稳，再进去一次一定会被逼疯。
应若澜的哭求，唤起了应文轩身为父亲的恻隐之心。
明惠失去的孩子，他当然也是心痛的，可毕竟抵不过已经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女儿。
“若澜也是我们的孩子。她已经知道错了，她说愿意去国外，马上就动身也行，永远都不再回来。”应文轩执起明惠的手，温柔而怜惜，“孩子，以后我们还会有的。”
不，不会再有了！
她也想通了，孩子，她有一个就够了。
明惠将手一点一点抽回来，眉眼讽刺：“你觉得我像冤大头吗？被应若澜害了，还要给钱供她去国外继续潇洒？”
应文轩看着空了的手，神色忽冷：“可是错真的全在若澜身上吗？要不是知道了江葶是你女儿，她也不会受到刺激，一时糊涂对你动手。”
“阿惠，这么大的事你却一直瞒着我！“
应若澜把这个秘密告诉应文轩，是觉得她会自惭形秽，然后就会放过她，以求取得应文轩的原谅？
明惠气极反笑，心里却又觉得悲凉。
“如果我答应放过应若澜的条件，是要你离开我并且净身出户呢？”
这句话，让应文轩的脸色顿时铁青：“我什么时候在乎过你家的钱？你不想放过若澜，也用不着拿这种借口来侮辱我！”
明惠盯着他愤怒的模样，忽地冷笑出声。
是！
应文轩从没有开口找她索取过任何东西。
都是她主动的！
帮他开画廊、劳心劳力请人给他捧场，帮他家里的兄弟姐妹侄子侄女安排工作，对他的女儿视如己出......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犯贱！
明惠在心里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和应若澜，你只能选择一个。如果要我放过她，我会和你离婚，以后再无瓜葛，算是成全你我之间二十年的夫妻情分。”
应文轩的目光从冰冷到震惊，再到最后的不敢置信，看着明惠倔强的面孔，许久才有反应。
被过于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看不清当下情势。
曾经的应若澜如此，现在的应文轩亦然。
以往为了应家人，明惠也和他闹过几次矛盾，可最后他只要说几句好听的一切又都恢复如初。
应文轩深信这次也一样。
明惠很依赖他，她离不开他的。
他最终做下决定，选择了让明惠放过应若澜。
应文轩原以为足够了解明惠，可等到第二天离婚协议书送上门时，他傻眼了。
明老爷子请的刘助理带着江城最擅长打离婚官司的律师团队来到应老太太住的别墅，将协议书递向应文轩，请他签字。
应文轩手有些抖，低头看着协议书，迟迟没有接过来。
应老太太第一个反对。
别看她不喜欢明惠，可为人精明得很。
应家有今天，靠的全是明惠和她娘家，决不能让她和文轩离婚！
刘助理并不理会她，而是笑眯眯地对应文轩说：“应先生要是不肯签，应小姐的事可就没法善了了。”
应文轩猛地抬眼，目光阴沉：“你威胁我？”
刘助理笑而不语。
这时，外面有警笛声呼啸而过。
应若澜以为是来抓她的，惊弓之鸟般立即从沙发上弹起，可怜兮兮地看向应文轩：“爸......”
应文轩恼怒之下，劈手从刘助理手里夺过协议书，看都没看一眼就签下了自己名字。
刘助理离开后，应老太太抢过离婚协议书快速翻看，然后一屁股坐到地毯上拍着腿嚎啕大哭起来。
骂明家仗势欺人，竟然把应文轩净身出户了！
应文轩自觉从不是为了钱和明惠在一起的，当初并没有拒绝明老爷子公证婚前财产的提议。
现在，他依然这样想。
“妈，明惠的钱本来就是明家的，我也不想要。我有自己的画廊，以后照样可以让你们继续过好日子。”
应家人闻言，面面相觑。
当天下午，离婚证就到了应文轩手里。
应家的噩梦也就此开始。
先是陆时意曾经拿来威胁明惠的文件被他送给了明老爷子。
应文轩两位堂兄贪污公款事发，被丰泰集团提起诉讼，锒铛入狱。
再是所有在明家旗下工作的应家亲友纷纷被辞退。
最后，应家所有财产都因为涉及贪污丰泰集团款项被查封，就连应老太太住的别墅也没能幸免。
除了应文轩的画廊，应家一夕之间被打回了原形。
应文轩去医院找过明惠几次，却连她的那栋楼都没能进去。
这时，他才恍然意识到，明惠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明家和应家之间的官司，江葶是在将近半个月后才知道的。
一月中旬，她考试结束，学校也正式开始放寒假。
离农历新年还有一个星期左右，江葶已经在电话里和陆时意计划着要怎么度过了。
她不放心江奶奶一个人在家，原本想着要不要说服老人家把她接来江城，陆时意却主动提出陪她回苏城，正月再去陆家大宅那边。
江葶很高兴，握着手机，嘴角都是笑：“老爷子会不会生气？”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分外性感，还有几分意味深长：“奶奶只有一个人，他有一大家子陪着。要是还生气，将来你就不给陆家生孙子孙女。”
江葶：“......”
她顿时忍俊不禁。
这时，楚薇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眼神促狭。
又指了指桌上，时意菜已经都端上来好久，再不吃要凉了。
江葶点点头，叮嘱完陆时意中午按时吃饭，才把电话挂断。
今天这顿饭是三人为了庆祝放假，聊了一会假期的打算之后，楚薇就兴致勃勃地分享起明家和应家反目成仇的事。
裴佳梦幸灾乐祸：“这下应若澜可算没人撑腰了！”
楚薇正要回答，江葶的视线忽然转向餐厅门口。
先后走进来的一男一女，都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