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怀节看着李月萍上面所写的内容，心中惊疑不定。
这制作蜡烛的人心思歹毒又精巧。他知道一年四季日出日落时间不定，担心若有人在冬日早早点上灯烛，万一出现点事情会引起有心人的猜测。所以故意将毒物藏在了蜡烛的下半段。这样就算后半夜发生意外情况，那一来可能无法引起人注意，丧失救治的机会。二来蜡烛也快燃烧殆尽，最重要的证据也自己消失，无从调查。
吴怀节看完之后将纸递给了齐佑廷。自己则用帕子捂着口鼻，走到了圆桌上细细地观察着剩余的半根蜡烛。只见这根蜡烛虽然是普通的红蜡，但在火焰快烧着的地方隐隐能看出雕花的工艺。自家的吃穿用度一样节俭，不可能会买这样考究的东西。而且这样的东西只在栖雁院出现，别的地方似乎没发现。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呢？
吴怀节在脑中细细的搜索着：“蜡烛、栖雁院、乔氏的嫁妆、自己的赏赐。”
突然他猛地抬起了头，半张着嘴看向齐佑廷。齐佑廷这会儿早就已经回过神来，似是胡言乱语似是意有所指地说：“御赐之物。”
“对、对，就是这样是御赐之物。吴怀节早在延州当兵的时候，就已经和齐佑廷形成了暗中的效忠关系。因此在自己大婚的时候，齐佑廷虽然明面上没有礼物馈赠，但是暗地里赏了很多的御赐之物给他充门面。这些蜡烛就在其中。不过蜡烛赐的不多，洞房花烛用过一次。当日没多少人来祝贺，所以那一晚吴怀节早早就休息睡下了。想必那个时候蜡烛还没有发挥作用。后来遭到贬谪到黄州，东西一直收在库房。还是这几天乔氏要整理库房，才发现这东西。”吴怀节心中再次佩服制作灯烛之人的用心，不是仅仅针对目标人物，连其亲近之人也不放过。
吴怀节暗暗为自己捏一把汗，幸亏没有。不对，其实自己差点就着了道。应该就是灯下看美人的那一回，要不是那一阵风。自己恐怕也丧命了。
与吴怀节的百转千回不同，齐佑廷此刻却异常的平静。他记得这批蜡烛好像还赐给了几个人，到底是源头有问题还是只针对自己或是齐家？等不到明天，齐佑廷叫来了长风，吩咐他立刻派破浪前往汴京，将这里的情况告诉父亲并且安排人打听汴京城几户人家最近几年有没有发生任何不寻常的事情。
吴怀节和齐佑廷似乎都有意无意地无视了屋内还站着的李月萍。这一夜注定不平凡，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和选择。
百里之外的汴京城里，武安侯听着破浪的回禀沉默不语。事情还需要调查，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不过未雨绸缪总是好的。武安侯忍不住想如果这真是官家的手笔，那忠君似乎就是一条不归路了……
武安侯看着眼前的破浪，想着自己那个儿子，沉声问道：“佑廷有没有还让你带什么话回来？”
破浪没有抬头，声音仿佛从地面上蔓延上来，透过脚下的砖石直入武安侯的心底。
“爷说，让侯爷有空去看看姨娘。”
“你下去吧。领了人好好查查，情况查明后，告诉我后就回去继续跟在佑廷身边吧。”
“是，小的领命”破浪很快在暮色中消失了身影。
武安侯走出书房，凭着模糊地印象走进了清芷阁。
清芷阁，是武安侯在王氏生下齐佑廷之后，拨给她住的。这么年了，侯府的人好像一直有王姨娘这个人，好像又没有。齐葆林总是通过断断续续地通过妻子的口，或者是齐佑廷的口得知王姨娘的近况。至于这个近况嘛，大约就是活着吧，至于怎么活。齐葆林不关心。
因为王氏的存在对他而言是一个污点。自己从来不是好色之人，妻子又是文官清流之后，嫁入侯府早早就为自己生下嫡子。后宅之中本应该一片宁静平和，但却被王氏一手打破。作为妻子的陪嫁丫头，她居然趁着自己酒后不清，做出了爬床之事。不仅夫妻多年的感情，就连自己和岳丈左相之间的和睦关系都消耗殆尽。这叫齐葆林如何不恨呢？
可每每自己质问王姨娘的时候，她的说辞都是一样。
“无辜？回想那一晚自己和王姨娘都好像失了神志一般。难道从那时开始，就有人开始筹谋？”齐葆林不敢往下想，那个时候还是先帝在位啊。
就这样，齐葆林怀着种种猜测来到了清芷阁。院子里面收拾还算干净，不过空空荡荡，不见值夜的下人。主屋似乎还亮着光，外面隐约可见女子坐在床头的身影。齐葆林推门而入，看见一个披散头发的女子坐在床上摆弄针线。
女子缓慢抬头，眯着眼睛迟滞地看着齐葆林。似乎是忽然想到什么，黯然苦笑了一番，低头继续忙着手头的针线。
“怎么见了本侯，还不行礼？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了？”
“原来真是侯爷，妾身还当自己眼花了呢。”嘴上虽然说着，但身体却丝毫未动。
“侯爷今天还是来和我叙旧的？如果是，我还是那句话。至于信不信？侯爷您自便吧。”
“你所言当真？”
“真或不真对我一直都不重要。想来就算我所言不真，侯府的日子也不会再差到哪里去。”
“你怨我？？”
“侯爷，妾身不敢。妾身已经如您所愿，住在这清芷阁，清心寡欲，心如止水。”
王姨娘不耐烦继续与侯爷围着当年之事绕圈圈，索性继续低头缝制衣服。
“当年之事，我自会查清。你若无辜，我定会还你一个清白。”齐葆林对着王姨娘认真承诺道，似乎想勾起王姨娘的求生之心。
但王姨娘依然自顾自地做衣裳，再也没有理会武安侯。
这一夜武安侯终是离开了清芷阁，就好像未曾来过一般。
清芷阁内，王姨娘望着外面隆隆的黑夜，悠悠地说：“二十年后才有的真相，能换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