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灿阳敛下眸，所有情绪都收在了眼底，唇畔挤出笑，“不用你费心，等毕业了，我会走的。”
沈白听这话就不高兴了，脸上笑容滴水不漏，攥着餐巾纸的那手撑在桌面，倾身靠近许灿阳，声音有意放低，“是吗，灿阳哥哥。”
她可记得，爸妈将许灿阳送来那天，可不是这么跟她介绍的。
“爸妈都不要了的小脏孩，就算想去哪，也去不了哪儿吧。”沈白的高马尾凌厉，上挑的眼尾自下往上瞥的时候，有种浑然天成的压迫和轻蔑，“你说对吗，小、瘸、子？”
后面几个字眼，沈白咬字不重，但一下下都打在许灿阳的心脏最柔软。
话落，她还轻佻敛睫，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许灿阳有疾的那条腿。
许灿阳咬着牙关，眼圈红红地攥着拳头，生气但不吭声，面对沈白明目张胆的嘲讽，一如既往地隐忍沉默着。
没有爸妈做底气，身边也没有朋友什么谁的弱小生物，就算反抗了，强大的对立者反倒会觉得这很有趣。
沈白不就是这样的吗，永远把他的生气、狼狈，当成是一种取乐消遣的方式。
他在沈白眼中，还不如路过的一只蚂蚁。
喜欢见到许灿阳这种眼睛红红的样子的沈白，唇角弯弯，手撑在桌面，借力往后站正身子，睥睨面前人的眼中写满高傲和生在骨子里的矜贵感。
“怎么不说话？”沈白继续着嘲讽，重新抽了一双干净筷子拿在手里，拉开凳子想坐下，去夹面前妈妈做的菜尝尝看。
夹起的那口菜还没送到口中，她的裤子还没碰到凳子一下，厨房那边喜气洋洋探头朝这边招呼的沈母即刻吸引去沈白注意力，让她把夹着菜的筷子赶紧换了个方向，脸上堆满了笑容去喂边上静静站着，不发一言的许灿阳。
“啊哈……”沈白声音都有点抖，差一点就被妈妈撞破了自己其实没和她宠爱的宝贝干儿子好好相处，“来来来，阳阳乖，阳阳吃一口~”
这一年多，多次的情绪快速转换，让沈白这会儿也看来波澜不惊，表现的非常自然，眼里满满都是对许灿阳行动的期许。
从厨房那边探头出来的沈母，和蔼笑着嘱咐了一句：“慢慢吃，不着急哈。”
沈白夹着那筷子菜，对身后的沈母笑得乖巧，大眼睛水灵灵，眨巴眨，“我知道了妈妈，您放心去忙您自己的事情吧！”
沈母被沈白的话点到什么，撸了撸袖子，整理着自己的发丝，慢慢走到客厅，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了几本纯英语的书，以及一些文件，疲惫地坐在了离两人不远的沙发。
“你们不用管我，先吃你们自己的。”见沈白在朝自己这边看，沈母摆了摆手，揉揉太阳穴，“趁着今天傍晚天气不错，我坐在这儿晒会儿太阳，看会儿书。”
不是……
沈白在意的不是这个。
她表情怔楞之后，马上恢复如常，对沈母笑，手中喂许灿阳的那筷子保持着姿势没动，“好的妈妈，我们知道了。”
回头，面对许灿阳的时候，沈白微妙顿了一下唇角弧度，夹着那筷子菜，笑容明媚轻快，“阳阳哥哥怎么不吃呀，来，张嘴，啊——”
哄小孩一样的宠溺语气，配上沈白温柔似水的视线。
许灿阳看着看着，生出几分错愕，竟然从经常欺负自己的沈白身上，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妈妈的影子。
说来也好笑，许灿阳自己回想冒出在脑海的念头，眉梢耷着，眼波漾着清浅无害的笑，顺着沈白的意思张嘴，吃下那筷子菜。
细细咀嚼后咽下，他抽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温声着不紧不慢评价：“谢谢，很好吃。”
沈白侧眸望着他，表情微妙，手中捏着筷子的力度紧了紧。
切，小瘸子。
许灿阳吃完这口，就和沈母和沈白打了个招呼，先上楼回房间做作业去了。
等人走了，沈白又恢复天真可爱的小女孩一面，黏在沈母身边，撒娇问：“爸爸呢，我也好久没见过爸爸了，爸爸在哪里？”
“你这丫头，还知道想你爸我呀？”沈白话语出去，后头马上有个声音也接了下去，打趣了沈白一句，手里拎着满满当当的礼物。
沈白循声看去，眼睛一下子亮了，惊喜叫着从沙发上蹦起来，扑过去想抱沈父，“啊啊啊爸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
正想顺手接过沈父手里的礼物，沈父却压着欣喜，出言道：“怎么这么大了，还是这么毛毛躁躁喜欢跟小时候一样跳来跳去的？对了，这礼物你可拿好了，这些是你的，这些是你阳阳哥哥的。”
后面许灿阳的名字一出来，沈白立马瘪了小嘴，嘟嘟囔囔地翻看那些礼物：“怎么他的礼物比我还多啊，爸你偏心！”
“哪有，”沈父抬手，想揉揉沈白脑袋，但被沈白轻巧躲了过去，“你数数我之前总共给你买了多少礼物，给阳阳买了多少礼物？”
“那能一样吗！”沈白抱着那些礼物，不开心了，“你送我可送了十六年，才有那么一点，可你送许灿阳可是只有一年时间，却短短时间送了那么多礼物啊！”
“小白，”沈母听着，见沈白又要提亮声音闹脾气，合上书看向那边，说了一句，“你自己也知道，你在这个家待得久，所以要在平时让着点阳阳啊。而且你比他小，怎么总是一口一个许灿阳许灿阳的？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学的那些礼数都去了哪里？”
“知道了知道了！”沈白难得不高兴地顶嘴了沈母，丧眉耷眼地撇撇嘴，抱着那些礼物径自跑上了楼，踩着拖鞋两台阶作一步，“我知道该叫他什么！”
沈母沈父之前，可从来没有舍得对沈白说过一句重话。
无比清楚这件事的沈白，捏紧了礼物盒的带子，加速往楼上去，想找到许灿阳。
爸妈现在为了个许灿阳，可是对她越来越凶了。
上楼，才拐角准备往走廊去，沈白就发现那小瘸子正在远处的阳台坐着，手里悠闲拿着一本书正在看，不知道刚才楼下的动静听到了多少。
沈白挺不开心自己和爸妈谈论这种事的时候被小瘸子听到，没人的这会儿，表情一下子冷了，拎着那些礼物袋子走过去，按照爸妈的意思，将礼物交给许灿阳。
许灿阳坐在那里，自然注意到了沈白在朝自己这边来。
他敛眸，目光已经在面前这页的最后几行字停留了很久，实际里面半个字内容都没看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