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日泊歇倒在大雨中后,被前来找寻他的侍从抬回了府中,因着心绪飘散且伤心过度,加之又淋了许久的雨,故而病倒了。这些日子缠绵病榻,泊歇总是恍恍惚惚的,时而看见云杉看着他盈盈的笑,一眨眼又消失不见;又时常在梦中见到云杉,梦见他与云杉一起在母后跟前说笑,那么真切,他大大的呼出了一口气,庆幸原来云杉并没有死,等到醒来发现原来是一场梦,那种失落感与刺心压的泊歇喘不过气来,泊歇样貌还和以前一样,可他身上总是缺少了些什么,总是厌厌的,对什么也提不起来兴趣,也不再出门寻花问柳,整日除了睡觉便一个人发呆。他渐渐的爱上了睡觉,因为在梦中,可以见到云杉。
他又想起在孩童时期,母后宫中忽然来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他好想跟她玩,就拿眼睛一直瞅着小云杉,云杉一点也不怕人,发觉有人看她,便直愣愣的瞅着他,那时云杉的眼里一览无余,澄澈透明,完全不似长大后的深不可测、难以捉摸。“母后,这是谁呀?”“她呀,是云杉,丞相的女儿,以后你便叫她杉妹妹吧”
泊歇听后立刻上前来拉住了云杉的手,说:杉妹妹,以后我便是你的泊歇哥哥了。
后来,泊歇调皮,硬拉着云杉出宫去玩,出了宫后,泊歇被眼前繁华的景象迷了眼,全然没有注意到松开了云杉的手,等到他一个人乐呵呵的回了宫,母后问他杉妹妹怎么没回来,他这才想起云杉是跟他一起出宫的,吓得脸色煞白,大声嚎哭起来,皇后立刻着人去找,没过一会儿,丞相遣人进宫说女儿云杉回相府了,泊歇这才松了口气,可还是被先皇揪着打了一顿,后泊歇回想起这回事来,心下仍后怕不已,若不是云杉认路,那怕是后果不堪设想了。至此泊歇暗暗决心要好好保护云杉,再也不会松开她的手。
再后来,他成了新皇的耳目,日日一副浪荡的纨绔王爷的模样,逛花楼,收姑娘,都只是为了从她们口中获得消息罢了;而她也成了那个看起来端庄持重的大家闺秀,他们见的越来越少,泊歇也渐渐的看不懂她的杉妹妹了,他不懂为什么,只觉得她的一颦一笑,好像都不是出自真心。
“父亲,我未醒之时锦然可来过?她现在是如何?若是她知我去世了,那可不得伤心成什么样呢。”云杉问
“她确实来过,一见你人事不省的样子,一下便趴在你身上嚎啕大哭,任谁都扒拉不开,那日你的衣裙上,尽是她的眼泪鼻涕,不过还真是多亏了她这情真意切的哭,外头的人方信你是真的救不来了”
“那后来呢?”
“我本想告诉你还有救呢,可我再去看时,她应该是哭累了,睡着了,恰巧她哥哥找她来,便给她带回去了,如今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不过这几日已然放出我带你去海上仙山求药的消息,想必她也应该知道了。”
正说着,青岚来报:陆家小姐来了,正如云道何所说,锦然刚知晓了云杉要去海上仙山的消息,便来求证。云道何问云杉:“是让她回去呢,还是告诉她呢”
云杉说:“左右现在府里只有我们几个人,该处理的人都处理了,让她进来吧,不然不知她又怎么伤心呢,等下我好生叮嘱她就是了,这丫头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是胆大心细,关于我的事,定然十分上心注意,父亲无需担心。”
等到锦然看到活生生的云杉时,泪水在已经肿成小核桃的眼眶中打转转,因着眼袋肿的老高,竟迟迟滴不下来,眼白上布满了红血丝,张嘴便要嚎哭起来,云杉见她这样赶紧上前捂住了她的嘴,说:“好姑娘,先别哭,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不要嚷,好不好?”,云杉又见锦然点了点头,便把手松开来了,锦然又扑到云杉身上好一阵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口内嘟囔不清的说:“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死的,你怎么可能会死呢,你还没看到我跟泊歇成家立业,怎么会甘心的去呢”
云杉抚着她的背,温声的哄着她,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她说了,锦然方渐渐的止住悲戚,又问候了一通柔顺与庆国公的列祖列宗,倒把云杉逗笑了。“你等会儿出了门,定要装的十分悲痛的样子,这些日子我不会出门,你暂且不要来找我,等到我们从海外仙山回来的消息散出去,你再来”
“这你放心,我小时候想要什么要不到,一哭就有,哭起来可快了,那眼泪说来就来,不就是遇人说起你来就撕心裂肺的嚎几句,有什么难的,见你没事,我可要回去好生的睡睡觉,这几日我都没怎么合眼的,我母亲哥哥问起来,就说我伤心过度哭的晕过去了呗。不过你可是要快些,我实在不能没有你。”
云杉宠溺的看着她,说:知道了。
果真锦然自出了相府,便伤心到人人皆知的程度,云杉也只是日日清净着睡懒觉,很是惬意。
且说在西境的恒殊,十分的想要结束这场战争,可那赤炼始终不敢大规模的正面与我军作战,只想打消耗战,恒殊恨的牙痒痒,他日日看着西境粗糙的地形图,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了他的心头,而后一个人的出现,让横竖觉得连老天都在帮他。
“大将军,咱们的兵将抓回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属下怕是上次那样的情况,想把他给弄了,可他还会说咱们的话,直嚷着要见大将军,又把自己的出身来历说了,只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是西境故太子的儿子,邓副将说把他带来给您瞧瞧再作打算,现在人在将军的帐外了,将军您看?”
“哦?已故太子的儿子?这身份,也是有趣,把他带来吧”恒殊说。
恒殊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绑的人,这个人尽管也是面上被风沙吹的皲裂,可是衣领下的皮肤却比之前见的西境军士细嫩的多,那人眼中又流露出蚀骨的仇恨,恒殊心里便断定出了一二。
恒殊问他:“你说你是故太子的儿子,可有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
那人眼中的愤恨一时化为了悲凉,说:“没有,我流亡了数月,倘或身上还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也活不过今日了。”
“那你找我是何意,你若是想报仇雪恨,怕是找错人了”
“我知道你们有一句汉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恒殊说:“那又如何?再怎么样,你也是西境的人,我又如何信你,我看你是那赤炼派来的,想要引我们上钩,倒还说得通些。”
那人目光灼灼的说:“将军怀疑我是赤炼的人,那为何还要见我,难道不怕我杀了你么”
恒殊听了,哈哈一笑说:“我让你进来,便有让你进来的信心,至于为何让你进来,我只不过是好奇,想要看看那赤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