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州气呼呼地想着，背着双手随意溜达了一圈，夜风微凉，青黛小道旁，还点了长明灯。
不至于太亮，也不至于太暗，隐隐约约，还能嗅到栀子花香。
季寒州顺着花香，想去采点栀子花，带回宫中，全当借花献佛讨好卫淙了。
哪知才走了没一会儿，越走越偏，隐约就听见了细细的呜咽声。
季寒州停下脚步，常陵也应声停下了。
“你有没有听见怪声？”季寒州转身，跟常陵大眼对着小眼。
常陵是习武之人，比普通人听觉敏锐，当即神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一起去看看？”
季寒州随口问了一句，也不等常陵回话，便顺着声音来源寻了过去。
他猫着腰，躲在了草丛里，还不忘记一把拉着常陵，示意他也藏起来。
透过稀疏的草丛，季寒州就看见不远处的草地上，两道人影纠缠在一起，几乎扭成了一股绳。
原来是有人在此幕天席地地苟欢，真是好不要脸的。
季寒州看了一眼，便准备离开了，眼神一瞥，忽然发现那道纤细的身影，穿着喜袍。
喜袍被扯得七零八落的，露出了上身穿的赤色鸳鸯肚兜，衬得皮肤白皙如凝脂一般。
他有些不敢置信，揉了揉眼睛又伸头去看。
就听见那女子娇声淫语，口中说什么“今晚可是人家的大喜之日”，还说什么“要是被人撞见了，奴家就不活了”。
又看见那女子坐在身下男人怀里，扭得那叫一个妖娆妩媚。
季寒州整个人都懵了。
第一反应是，他亲眼看见了所谓的男欢女爱。
跟龙阳之好差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抗拒和女子亲近了。
第二反应就是，可怜的尚书大人的公子啊，新婚之夜头上一顶大绿帽。
这会儿新郎应该还在席位上敬酒。
季寒州忍不住连连摇头，偏头同常陵道：“你看见没？这就是造孽！”
常陵：“……”
“像这样的狗男女，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常陵：“……”
“这要是在我们营州，可是要抓了狗男女直接浸猪笼的！”
常陵的脸都绿了，咬紧牙关小声道：“季大人，您……别再说了！”
“为什么不说？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啦？”
季寒州觉得自己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他不好大闹人家的喜宴，但打心底里很看不惯狗男女。
啥时候偷不行，就非赶上今天大喜之日了？
缺不缺德啊！
“一个巴掌拍不响，新娘固然不对，但这个狗男人也不是个好东西！明明知道今天是人家的大喜之日，居然敢来府上，还行出了这种事，真是好不要脸！”
季寒州满脸气愤地道：“依我看啊，多半是这个狗男人甜言蜜语哄着这新娘了，对了，这新娘今年多大？”
常陵的脸色更绿了，狠狠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从季寒州的背后，缓缓响起一声：“她今年十六。”
“十六岁？还是个小姑娘！又是深闺小姐，必定心思单纯，被那狗男人甜言蜜语给骗了！”
季寒州完全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儿，依旧气势汹汹地道：“真是好不要脸的狗男人！连人家成亲了，都不放过！一看就没把新娘放心上，否则绝对干不出来这种事情！”
常陵的神色很复杂，抬头望向了季寒州的方向，沉声道：“季大人，你……别再说了！”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让我别说了，别说了？怎么着，你认为这种行为是对的吗？”季寒州满脸惊愕地抬头问，“常大哥！你说话啊！”
常陵摇头：“不对，可是……”
“那就没有可是了啊，难道，你认得这对狗东西？”季寒州又问，“你是新娘的……哥哥？”
常陵：“怎么可能？！”
“那你是狗男人的哥哥？”
常陵脸色绿到极致了，神情十分古怪地道：“属下不敢。”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敢不敢的？”
季寒州更郁闷了，误以为常陵只是没遇见过这种事情，所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于是季寒州特别好心地宽慰道：“常大哥，你别怕，这事同你我也不相干，而且，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许还有比这更伤风败俗的事情呢。”
常陵几乎有些不敢抬头了。
“不管怎么说，那狗男人真真好不要脸！要是有人敢这么对待我的妻子，我必定要把他绑起来，用刀子把他的老二，片成一片片的，再喂给他吃！看他以后还拿什么欺负姑娘！”
季寒州满脸气愤，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手势。
常陵听见此话后，恨不得掘个坑，直接把自己埋了。
“哦？是么？想不到季大人竟然这般嫉恶如仇，只是不知，季大人可敢对本王动手！”
季寒州一听这声，浑身都起了一层白毛汗。
脖颈僵硬无比地扭了过去，几乎发出了咯噔咯噔的声音。
却见他的身后，不知道何时站了个人。
而这个人正是宁王殿下李邕宁！
“妈呀！”
季寒州受到了惊吓，整个人往前跳了一大步，手指着李邕宁，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
“怎么，刚刚不是还侃侃而谈么？怎么一见了本王，就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李邕宁穿着一身蓝到发黑的锦袍，才行过事儿，还有些衣衫不整的，脸上的红晕也没有散开。
而距离他不远的地方，那名女子正快速整理衣衫，而后红着脸跑了。
常陵拱手道：“属下见过宁王殿下！”
“嗯。”李邕宁笑问，“怎么皇上把你派出来了？就这么宝贝季寒州，生怕他在宫外丢了不成？”
常陵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挡在了季寒州的身前。
“下官没想到竟在此遇见了宁王殿下。”
季寒州心有余悸，暗骂李邕宁好不要脸啊，居然跑来这里偷玩别人的新娘子。
又默默为自己流泪，怎么就这么倒霉，方才他骂得很难听的，李邕宁肯定全部听见了。
就以李邕宁这么狭隘的心胸，必定要记恨他了。
李邕宁似笑非笑道：“你都能来，本王为何就不能来了？”
季寒州：“下官是奉皇上之命，前来送贺礼的。”
“那本王也是来送贺礼的，”顿了顿，李邕宁很恬不知耻地说，“给尚书府送个孩子。”
季寒州：“……”
常陵：“……”
“季大人方才好似说，要将本王如何？本王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季寒州哪里还敢再说啊，怪不得刚才常陵的脸色那么奇怪。
都怪自己傻，看不懂眼色，这下好了，误打误撞又招惹到宁王了。
明明卫淙之前说了，要狠狠责罚李邕宁的。
季寒州当时还信以为真了，一阵欢欣雀跃，认为卫淙多少还是偏宠他的。
可结果呢，李邕宁好得很，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的，刚才甚至还能行那种事。
哪里有受过罚的样子！
季寒州暗暗唾弃自己，真是蠢笨如猪，怎么能相信卫淙的鬼话？
李邕宁是王爷，还是卫淙的表弟，他们才是亲人！
而自己算个啥？
不就是个禁脔？一个漂亮玩意儿罢了。怎么敢跟堂堂宁王殿下相提并论？
原来，卫淙的金口玉言不全然算数的。
只是季寒州太蠢了，居然还信以为真了。
不知道为什么，季寒州突然有一点点难过，他本来还以为卫淙会护着他的，结果并没有。
“下官方才失言了，还请宁王莫怪。”
季寒州不得不主动认错，这事儿就是闹到尚书大人面前了，指不定卫淙和李邕宁一合计，要把错直接推给季寒州呢。
在别的事情上，季寒州挺傻。
但在保命上，他一点都不傻。
“你是真的失言也好，假的也罢，本王懒得同你计较。”
李邕宁摆了摆手，甚无所谓的样子。
其实，也不是他不想计较，而是不敢计较。
此前，他不过就是堵着季寒州，随口说笑了几句，也没说什么，就逗逗季寒州玩一玩。
他以前经常逗皇上身边的美人玩，也从未见表哥生气。
有时候表哥还会直接让人把美人送到宁王府，让他随意玩。
哪知这一次不同了，卫淙甚至没有宣他入宫训话。
直接派人闯入宁王府，把还在搂着美人梦周公的李邕宁，直接从榻上拽了起来。
按跪在椅子上，用绳索捆住了他的双臂。
都不等李邕宁反应过来，一顿噼里啪啦的鞭子就上身了。
足足抽了他五十下，把他后背抽得皮开肉绽。
那些人还传了圣旨来。
卫淙说：“再有下次，直接杖断双腿。”
李邕宁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再敢对季寒州做什么，一定会被卫淙下令打断双腿的。
因此，他不敢跟季寒州计较这些。
季寒州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满脸不敢置信地问：“王爷当真不与下官计较了？”
李邕宁道：“自然当真，想来，你也不是诚心的。”
季寒州还是不甚相信，并且觉得李邕宁和卫淙是一路货色，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喜欢捅人刀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