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莫筱月看着昨晚没来得及收拾的购物袋，内心复杂。
顾恒真的有女朋友了吗？他早放下了吗？那他今天的种种行为又是什么意思呢？是关心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同学？还是对新同事的照顾？
莫筱月真是越想越头大，索性也不想了，收拾了东西就去洗澡了。
热水淋下，水雾袅袅升起，在镜子表面结成水珠。
莫筱月一直放心不下李根福那个患者，满脑子都是要不要进行肝移植，成功率多大，术后恢复怎么样？不知不觉时间过去，她的手都被泡皱了。
她从浴室出来，给自己煮了碗面糊弄吃了，一边吃一边打开手机。
一条新的微信通知，时间两个小时前。
她连忙点开，头像是一片晚霞，夕阳最后留下的颜色是橙红，连成一片，十分鲜艳惹眼。昵称只有一个字：恒。验证消息显示顾恒两个字。
莫筱月这才意识到是顾恒加了她的微信，估计是手机号搜索。她连忙同意，上去就是一顿道歉。
莫筱月：{不好意思啊！刚看手机！}
顾恒很久没回。
莫筱月：{在忙吗？那我就不打扰了。}
顾恒依旧很久没回。
莫筱月：{早点休息，晚安！}
顾恒不回。
莫筱月：“”
莫筱月也不理他了，打开她拷回的资料就开始看。
突然，手机跟爆炸般响起一串串提示音。
吓得莫筱月手一抖，她拿起手机，发现是顾恒。顾恒连着给她发了十多个文件，莫筱月感到有些无语，非要赶在一起发吗？
莫筱月翻着文件，越翻越激动，上面不仅有医院援助政策的文件和申请条件，还有很多肝硬化合并肝癌的病例，上面的治疗方法都十分详细，这简直就是莫筱月的救命稻草。
莫筱月连着发去了好几个谢谢。
顾恒还是不回。不回就不回吧，毕竟都这么帮她了，她也没有可怨的了。但想了想还是发了句“晚安”过去。
另一边的顾恒看着发来的那句“晚安”，嘴角苦涩一笑，“晚安。”声音很小，风一吹就散了。
顾恒站在黑暗中，看着楼上亮着灯的屋子，裹了裹风衣转身走了，今天真是冷啊……
这一晚，一个人满心欣喜，一个人寂寥落寞。
莫筱月认真地看了很久，也分析了很久，总觉得自己琢磨不行，明天要和顾恒讨论一下。他给她发来这么多资料，应该是同意她的方案的。
于是她满怀希望地睡觉去了，这一晚又是好眠。
第二天莫筱月被闹钟吵醒，糊里糊涂地给自己又煮了碗面，匆匆吃了就去上班了。连着两天睡得好导致她的精神很好，希望今天也能平安度过。
早上顾恒带着他们一起去查了遍房，莫筱月也看了一下她其他的几个病人。其他人都回办公室时，她没有回，而是去了李根福的病房。
张霞正在给他擦脸，看见莫筱月来了，腼腆地笑了一下。
莫筱月也回之一个微笑，她走过去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感觉他精神好点了，就是肚子还是疼。唉，没办法啊，疼这么些年了。”张霞一边给李根福擦胳膊一边说。
“嗯？疼多久了？”莫筱月问道。
“三年前他得过一次乙肝，在我们当地医院治了一阵。当时是治好了，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说他右边肚子疼。当时谁都没在意，可就这半年，他疼得严重了。尤其是住院前一个月啊，他疼的起不来床了，一摸还有硬块，给我们吓得不行了，赶紧就去医院了，没想到这一查，就是……就是……唉”张霞说着说着，情绪又上来，赶紧撇过头擦了下眼泪，转身又对李根福说：“我去给你拿饭啊！等我！”
张霞说着强行挂上笑脸，拍了拍李根福的手。
莫筱月连忙跟了出去，她还想再问问情况。
“他肚子刚疼的时候怎么没去当地医院检查检查啊？直接拖到了现在？”莫筱月一边跟着张霞走一边问。
“唉……小大夫啊，你不懂啊。我们都是粗人，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正常，谁能没事往医院跑呢？一趟一趟下来都是钱啊！就想着不管它，说不定就好了呢？可……”张霞又唉声叹气道，谁也想不到拖到最后竟这么严重。
莫筱月怎么不懂，当初外婆的病就是拖出来的。刚开始谁都没在意，外婆疼也不说，生生挺着。后来挺不住来了，才被莫筱月硬拉着去医院，这一下就把莫筱月打进了地狱。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人们或讳疾忌医、或担心钱、或对医院的不信任，导致最后小病拖成了大病。原本只是几个月的治疗就能痊愈的病，生生拖成了绝症。
这也是医生最无奈和最气愤的，无奈病人自己的想法，气愤疾病刚发生时症状轻无从发现。上医治未病，说的就是真正的好医生是在疾病还未发展时就能及时根治疾病。这无疑是非常难的，可也是所有医生奋斗的目标。
莫筱月叹了口气，安慰道:“虽然晚了，但晚也有晚治的方法，你们不要放弃，我们更不会放弃的。这是一些申请援助需要的证件，你回去找一找，我给你们向院里申请援助。”
“好……好，谢谢你们，你们医生都是好人，都是好人啊！”张霞再次绷不住了，泪水滴答滴啊地落下来，又哽咽道：“我们不会放弃的，有哪怕一点希望，我们都不会放弃的！我娃明年，明年就高考了，得让他爸看见他高考……家里就出了他这么一个大学生，得让他爸看见……看见……”
莫筱月的眼眶也含着泪，外婆当年就没能看见她高考，没能看见她当上医生，这是她最大的遗憾，她不希望这样的遗憾发生在这个可怜的家庭上。哪怕只有最后一点希望，她都要坚持下去。
莫筱月陪着张霞领到了饭，说是饭只是那种稀得不能再稀的米糊了，李根福现在无法吃正常的饭了。送张霞回了病房，她直奔顾恒的办公室。
“咚咚咚”，莫筱月连敲了几下门，速度有点急。
“进。”顾恒闷闷的声音传来。
莫筱月直直就进去了，速度快得让顾恒愣了一下，他道：“怎么了？”他看到莫筱月的眼眶是红的。
“我觉得李根福还是要肝移植。”莫筱月说。
“理由。”
“趁癌细胞现在还没转移，切除肝脏，恶化的风险就解决了。换上新的肝脏，肝硬化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他的乙肝病毒怎么办？感染新的肝脏怎么办？”
“感染只是一种可能性，他的乙肝是慢性的。而且就算真的感染新的肝脏，那么治疗乙肝总比治疗肝硬化伴肝癌简单。”
顾恒沉默了一会，这些他都想到了，可手术风险和难度真的很大，他不愿打击莫筱月。这个手术他没法主刀，只有老师做，成功率才是最高的，可老师已经很久不做手术了。他的重点已经转移到了教学上，手术很少上了。
“可手术谁来做，这类手术的级别很高，我还不能主刀。”顾恒也不想这么说，可他没法拿莫筱月的期待冒险。
“你能说服你老师吗？”莫筱月望着顾恒，眼里闪着光芒。
顾恒和她静静对视，道：“好，我试试。”
莫筱月笑了，笑的明媚，那笑容映在顾恒眼底，让他久久移不开眼睛。
“谢谢你，顾恒！”
顾恒浅浅勾了下嘴角算是回应了，莫筱月却看呆了，她有多久没看见真正的顾恒笑了呢？对啊，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她只能在梦里看着她的少年郎笑，却忘了，她的少年郎也会长大的。
说服他老师应该挺简单的吧，毕竟是女朋友的父亲，还是自己的老师。她突然有点不想顾恒去劝了，因为那个所谓的女朋友。可她不能这么自私，她不能因为自己而断送另一个家庭的幸福。
她收敛住嘴角，礼貌地告别走了，她还是无法接受顾恒和别人在一起。
顾恒看着莫筱月突然消失的笑容有些黯然，却也没表现出来，就这么看着莫筱月走出了办公室。他摸了摸他手边的黑色水杯，久久没回过神。
由于终于窥见一点希望，导致莫筱月的心情不错，于是很有干劲地继续其他工作。
今天下班，莫筱月没能和顾恒一起走，因为顾恒先走了。
莫筱月要准备明天的手术，这是她来之后上的第一台手术，虽然不是主刀，只是协助赵观言，但都对她有着很大意义。
经过两天的观察，她发现科室里最厉害的主治是赵观言，其次是林雨涵。而郭小天等其他人就是住院医生，比主治的职称低一级。而她的空降无疑给了赵观言和林雨涵很大压力，莫筱月也是主治医生，她这一来，就要分走两人的病人并且参与手术。
林雨涵倒是无所谓，她乐不得有人分走她的病人她好轻松一下。就是不知道赵观言是怎么想的，他喜怒不形于色，不知道他是否会觉得自己是威胁。
莫筱月摇了摇头，把这些占脑容量的想法清除出脑海，管他威胁不威胁呢，谁实力强就谁说话！
她看着明天手术患者的病例和各项检查数据，详细地记在了心里，不知不觉就很晚了。林雨涵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记得了，更别提顾恒了。
于是她今天赶紧就收拾了东西打车回家，今天跟踪不上顾恒了。
她独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