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轻的一句话，没有往日那种黑压压的语调，也没有严厉的表情。
说话的人无害地坐在那里，壁炉的火焰在他身边无声无息燃烧，紧闭的门窗可以听到山风刮过，凛冬格外冷，在他身边却完全感觉不到。
陆恩熙封闭如集装箱的心，被锯开了一道裂缝，细微的火光投进去，斑斑驳驳。
她一开始在发愣，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然在盯着司薄年看，不知道看了多久。
掩饰性的咳嗽两声，陆恩熙手指摩挲两下，“很晚了，我带朵朵回去休息。”
司薄年恍若未闻，“恩熙，不管我和肖凛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他和他母亲遭遇过什么，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不会为他的疯狂举动买单，所以他伤害我保护的人，我一定让他付出代价。以后再见到肖凛，不用看我的面子对他心软。”
陆恩熙刚要起身，又坐了回去，面露狐疑，“你的意思是，肖凛最近还要采取行动？”
司薄年点头，“他没讨到便宜，怎么会罢休？按他这么多年的计划，或许吞掉整个km，让整个司家家破人亡才能报仇，我不确定他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所以你要凡事小心，不要再像上次那样，一个人去冒险。”
陆恩熙吞了吞冷气，一想到十来岁的小女孩绝望恐惧的眼神，想到肖凛报复时疯了般的举动，她就不寒而栗，“我能做什么？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或许我可以帮点忙。”
司薄年手掌卷了卷，想说的话在嗓子里反复挣扎。
保护陆恩熙最好的办法就是断底断掉和她的联系，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任何瓜葛，或许可以减少肖凛的抵触情绪，不再把陆恩熙当成靶子之一。
只是，那样一来，他们的距离又要无限拉远。
他不舍，不忍。
陆恩熙看他沉默不语，猜测着问道，“当初肖凛绑架你女朋友，有没有对你索要赎金或者让你做什么？”
司薄年摇头，“没有，他把人带走以后，销声匿迹。”
陆恩熙有些明白了，“他只想在心理上折磨你，没有什么比失去爱的人更难受更煎熬的，当初你爸爸伤害他母亲，所以他用同样的方式报复你。他肯花十几年下一盘，大概是想让你们全都尝尝他和他母亲以前尝过的滋味。”
事情被她分析明白，司薄年也无需多言，“是这样。”
陆恩熙道，“那么，现在这一招大概没用了，我不是你前女友，绑架我也达不到威胁你伤害你的目的。”
司薄年目光聚焦，两道凝练的冷芒从他眸子深处飞出来，“到现在你还这么想？”
她是装糊涂还是故意气他？
陆恩熙不想撕开窗户纸，但肖凛的报复手段既然如此，那么她有必要提醒几句，“司少你最应该保护的人，应该是梁医生。你别误会，我没有讽刺的意思，只是单纯不希望她出事，你们关系这么近，你妈妈不是很喜欢她吗？好像还把她当成未来儿媳妇看待，甚至连你爷爷都很喜欢她，肖凛没理由放着现成的司家少奶奶不管，绕远路来刁难我这个过气的前妻。”
司薄年被她气笑，他反复解释那么多次，为什么陆恩熙就是听不进去？
“你到底误会了什么？”
陆恩熙看了眼书房的方向，误会？她亲眼看到的是误会吗？
梁超颖连他的手机密码都知道，这也是误会吗？
何况，梁超颖如今已经是司冠林家里的常客，若不是未来的孙媳妇，谁有那样的殊荣？
她宁愿是自己误会了，多想了，可摆在眼前的事实让她怎么理解？
陆恩熙道，“我不想知道你们的私事，误会也好，真相也好，那是司少和梁小姐的事。”
司薄年察觉到其中有误会，而且是很深的误会，“是不是她跟你说了什么？你信她还是信我？”
陆恩熙想说，你们俩，我谁都不信。
看她不愿多说的冷淡表情，司薄年暂时妥协，“好，我知道了，我会处理。”
当晚，陆恩熙带朵朵离开后，司薄年随即联系梁超颖。
……
圣诞节临近，姚佩瑜安排佣人布置家里的院子，刚好平安夜让儿子回家吃团圆饭。
姚佩瑜和丈夫都曾在欧美国家留学工作，司薄年更是在美国生活多年，所以养成了过圣诞节的喜欢，对此司家相当重视。
梁超颖作为她候选的儿媳，自然提前几天就陪着忙前忙后。
这会儿佣人在装点圣诞树，姚佩瑜和梁超颖坐在客厅品茶吃点心。
梁超颖嘴甜又听话，在姚佩瑜这里从来没二话，深得喜爱。
连喝茶都是仅着姚佩瑜的口味，她不断附和着，“阿姨您选的红茶真好喝，还有回甘，配上红丝绒蛋糕一点也不油腻。”
姚佩瑜淡淡的嗯了声，放下白瓷小茶碗，“超颖啊，你上次说薄年身边有别的女人，现在查清楚了吗？”
梁超颖以前跟她说过，但姚佩瑜言辞冷淡的让她自己去解决，她也就不敢再提了。
“查清楚了，阿姨您也熟悉的，是陆恩熙。”
姚佩瑜冷笑，戴着宝石的手指霍然握成拳，“我就知道是她，阴魂不散，这么久了还缠着我儿子。”
梁超颖温婉道，“我看司少挺护着她的，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他们夫妻一场，或许心里还是在乎的。”
“听你的意思，要给她腾地方？”
梁超颖忙摇头，“不是的阿姨，我只是怕司少生气，他还没接受我……”
“有我在，你怕什么？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之命，薄年错过一次，我不会再让他错第二次，陆恩熙那个小蹄子，你最好早点赶出去，否则，你就彻底断了嫁给他的念想，别怪我没提醒你。”
梁超颖慌忙放下小茶碗，起身颔首，“对不起阿姨，是我不好，我也想做点什么呢，但陆恩熙最近出国刚回来。”
“既然回来了，就别放过她！”姚佩瑜咬着牙道。
梁超颖后背一阵刺骨的冷。
陆恩熙到底做了什么，姚佩瑜竟然这么讨厌她？
看她的表情，似乎杀了陆恩熙都难以解恨。
要是她也做错事，姚佩瑜又会怎么对待她？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梁超颖拿起来，眉梢登时展露出一片喜色，“阿姨，是司少。”
姚佩瑜斜了斜视线，“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你，接吧。”
“嗯，好的阿姨。”
梁超颖也没避讳，当着姚佩瑜的面接听，有几分炫耀意味，“司少？”
“你在哪儿？”冰冷的语调。
梁超颖偷偷看了眼姚佩瑜，柔声道，“司少有什么事吗？”
“我问你在哪儿。”声音又冷了几分。
梁超颖还没说话，电话被姚佩瑜给拿了过去，“薄年，是我，小颖在家里，有什么话来家里说。”
司薄年并没给母亲面子，“我有话问她，让她现在来一趟。”
姚佩瑜听儿子的语气，便知道绝对不是找梁超颖谈情说爱，她那个固执的傻儿子，兴许又被陆恩熙给灌了迷汤。
“这么晚了，让一个女孩去你那里，外人怎么想？你要是没有为她负责的意思，就不要乱来，小颖这孩子心地善良，但我不能由着你乱欺负。”
梁超颖红着眼睛，泪盈于睫，对姚佩瑜投入感动的目光，可心里忐忑又寒冷。
司薄年那个高傲的男人，会听命家里的安排吗？
“这是我和她的事，妈最好不要插手。”
“我告诉你薄年，小颖是你爷爷亲自帮你选的妻子，你认也好，不认也罢，只能是她。”
司薄年凉凉一笑，直接挂掉电话。
梁超颖眼泪彻底决堤，泪珠一颗一颗滚落，“阿姨……”
姚佩瑜被她哭的有些心烦，“行了！狠话我都说了，你还让我怎么帮你？男人的心只能自己去抓，实在不行，你就用点别的法子。”
梁超颖轻轻擦去眼泪，“别的办法？”
姚佩瑜更烦了，心想梁超颖是真单纯还是装无知，女人对付男人那点把戏，她会不知道，“薄年只是双腿不能动，其他地方又没事，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再者，他和陆恩熙虽然结婚三年也没生一儿半女，你要是能破了这一步，还怕他不动心？”
梁超颖耳朵腾地发烫，“阿姨是说……”
姚佩瑜面色矜贵，长指捏着奢华茶具，“我可什么都没说。”
梁超颖抿了抿唇，“我明白了阿姨。”
有些话不用明说。
姚佩瑜的意思是，让她给司薄年下点药，生米煮成熟饭，最好能一次中奖生个孩子，最好是男孩。
那么司薄年将被她牢牢抓在手心里，到时司冠林更会为她撑腰。
离开司家别墅，梁超颖依旧控制不住兴奋。
司薄年不是想找她面谈事情吗？马上就是圣诞节了，这是天赐的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