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全部凝固。
良久。
“你认真的？”凌千玥问道。
萧启尊看着她：“千真万确。”
凌千玥放下碗筷：“首先，你为什么想死？难道是活腻了么？其次，你要是真的想寻死，为什么不自己解决？”
“我就是活腻了。”萧启尊随意把玩着手里的瓷茶杯。
明明是生死之事，他说出来的理由却这么简单直白，如呼吸一般自然。
“……”
凌千玥语塞之际，他继续道：“我要是可以自己解决，就不会活到现在了。确切来说，我是一个活着的死人。”
凌千玥揉了揉太阳穴：“我越来越搞不懂你说的话了。”
“这正是我要跟你坦白我已存在于世界上两千多年的原因。”萧启尊说着，给百里谦修递了个眼神。
“凌姑娘，就由老夫来跟你说说萧先生的事情吧……”
百里谦修端正坐好，娓娓道来：
“两千多年前，萧先生是一位大将军，为当时的皇帝开疆辟土征战四方，立下旷世奇功，也深受百姓敬仰拥戴。可惜那皇帝听信谗言，觉得萧先生功高震主，是皇朝的一大威胁。”
“所以皇帝赐死了萧先生。”
“结果，萧先生一死，佞臣立即出手，差点夺了皇位。皇帝意识到了真相，幡然悔悟，不惜一切代价，寻到了一位异人，恳请那人复活萧先生。”
“只是，萧先生魂魄即将离体，而萧先生乃是凶悍霸道至极的杀戮之魂，世间无人能将他的魂魄归于原位。”
“不过那位异人也确实有手段，他说萧先生的杀戮之魂，唯有伴随了他一生，屠了无数人的兵器，方能以至强杀气镇住！”
“于是，异人将萧先生的兵器锻造成了镇魂链，穿透萧先生的肉身，紧紧将他的魂魄捆在了当中。”
“萧先生因此死而复生，就连肉身也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他年轻时候的模样，可是也正因为镇魂链的存在，导致萧先生的魂魄永远无法离体消散……这便是萧先生存在至今的原因了……”
这一番玄乎至极的神奇故事，让凌千玥都震惊了，许久都没能缓过神来。
“镇魂链……”
她想起来，自己年幼时候看到萧启尊身上缠绕着奇特的黑色锁链。
原来，那也是真的。
可是现在，她却看不到了。
凌千玥沉默许久，试探性地问道：“那么，如果萧先生想死的话，是不是得先除掉镇魂链？”
百里谦修点了点头：“没错，镇魂链不除，萧先生不管怎样都无法自尽。所以自从萧先生觉得不想再存在于世起，他便四处寻找破解镇魂链的办法。理论上来说，至少需要有着与镇魂链同等杀气的武器，才能将它破开，只是至今都未能寻到。”
凌千玥微微皱眉：“这么久了都没找到，那为什么要请我杀了他？我手里可没有那种兵器。要不试试核弹？”
这时，萧启尊开口了：“核弹有用的话，你就见不到我了。”
“嘶……你还真试过啊？”凌千玥咂舌。
萧启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那些都是物理攻击，对我这种特殊形式的存在，起不到作用。”
“而你，龙尊战神，虽然只有五年的征战经历，但你的战斗力和历练出来的杀气当世罕见，所以我想，或许就可以把你本身当做一把武器。”
停顿片刻，萧启尊有些期待地问道：“现在，你集中注意力，试试能不能看到我身上的镇魂链。用你的杀气，去感应。”
凌千玥眨了眨眼睛：“我还没说答应杀你。”
“为什么不答应。”
萧启尊盯着她的眼睛：“只要你杀了我，我这两千多年里累积下来的所有财富，都可以给你。”
“我知道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权势滔天财富惊人，但，我所拥有的，依然比你多。或者说，我所拥有的东西里，总有一些会是你没有并且感兴趣的。”
凌千玥一手托着腮帮子，幽幽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让我杀救命恩人，我可办不到。”
“我既是你的救命恩人，那我要你以取我性命作为报恩，可否？”萧启尊问道。
凌千玥摇头：“别的可以，这个不行，这是我的原则问题。”
看着她坚定的态度，百里谦修悄悄松了一口气。
百里家族每一代族长，都是萧启尊最忠诚的仆人。
要不是有萧启尊，这个家族也不可能传承两千多年，发展到如今。
对于他们来说，萧启尊是守护神，是主人，也是一位老朋友。
所以，百里谦修内心深处很纠结，一方面希望萧启尊能获得安息，一方面也舍不得这位老友离去。
如果萧启尊坚决要死，作为仆人的百里家族族长自当遵命相助，可作为老朋友的百里谦修还是会盼着他能多逗留一段时间。
“两千多年了……”
萧启尊轻叹道：“我目睹了沧海桑田，目睹了世界之变，也目睹了无数身边之人的离世。”
“于我而言，沧海桑田无所畏惧，世界之变我也不再关心。可是一次又一次地经历自己在意之人生死离别之痛，这是一种无人能想象得到的折磨。”
这番话，让凌千玥心头猛地颤了一下。
她想到了自己最在意的姐姐……
与姐姐的生离死别，是她心中最大的痛。
那种痛苦，她是知道的，经历过一次，也许这一生都难以消磨。
换而言之，在萧启尊漫长的两千多年里，绝对出现过无数个让他在意到了骨子里的人。
这也就意味着，那样的痛苦，他经历过了无数次，而且还是不断叠加的……
“看来，无数人幻想得到的永生，其实是一种可怕的诅咒。”凌千玥感慨道。
萧启尊眸子一亮：“你能理解的吧？那么，你愿意帮我吗？”
向来杀伐果断的凌千玥，发现自己犹豫了。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起十六年前，初遇萧启尊时候的画面。
“你让我缓缓。”
凌千玥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
“信息量太大，我得消化消化，另外你的故事只说了个大概，还有很多东西都没告诉我，像你这样一个老古董活化石，现在就死掉，我觉得太可惜了。”
萧启尊恢复了平静：“你还想知道什么。”
凌千玥思索道：“两千多年前你能功高震主，肯定是一位名将，不可能史书上都没有记载。只是我想不出来有哪位两千多年前的名将叫萧启尊。”
“这自然是我死而复生后的化名。”萧启尊答道。
凌千玥继续道：
“你说你是两千多年前的人，却没告诉我具体是两千多少年。而两千年前到三千年前中间的这一千年里，咱们国家历经西周、春秋战国、秦、西汉，你是哪个朝代的？”
萧启尊沉默了，似乎也在思索什么。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凌千玥双眸凌厉，眼底隐隐透着炽热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