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的化不开……一轮明月,白而净、圆而亮,不远处的江面上渐起迷雾,薄薄的雾把死一样寂静的江笼罩着、压着。本就寂静的江变得越发的神秘,像是会吞噬人心的可怕生物。
皎皎空中孤月轮,江天一色无人影。
许妍独自一人行走在这微凉斑驳的夜色中,想抖落一身的疲惫和烦恼,不想被世俗所牵绊,却发现越发的陷入其中。她寻了一地坐下,感受着身下细软的沙子,内心却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就在刚刚,她又和她的母亲吵了一架,或者可以说是单方面的自我情绪发泄。
许妍的妈妈自小身体就不好,早些年的时候生活负担重,情绪压抑导致其经常生病,常年需要吃药,这些年又因为交通意外做过好几场的手术,身体情况越发的差。所以自许妍从学校毕业之后,她就让妈妈在家里休息,不要再出去工作了。就在刚刚,许妍发现妈妈偷偷的在外面工作。
“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待在家里了,你女儿现在能赚钱了,我赚的钱够养活我们两个人了,你不用再出去工作了,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养养身子。”
“你为什么就不能听听我的话,为什么什么事情都瞒着我!自己一个人做决定,什么事情都不跟我说,什么事都不跟我商量,自我牺牲、自我奉献的去满足自己的大无畏精神,你觉得这样就是为我好吗?”
许妍站在房间里歇斯底里的吼着,渐渐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她瞪大了眼睛,固执的试图让流出来的眼泪倒流回去,似乎只要眼泪流下来,她就会立马崩溃。而站在一旁的许妍妈妈一声不吭,默默的承受着许妍的怒火。
许妍感觉到一阵揪心的疼痛,无奈、愤怒、绝望、不解……看着母亲两鬓斑白的头发,内心里涌上来一股浓浓的挫败感,以及对现实的无力。压抑的氛围逼迫着她离开,就在她即将走出房间之时,妈妈小声的解释。
“我不想看你不开心,你不喜欢这份工作,妈妈知道。妈妈想让你有选择的机会……”
许妍停顿了一秒,低着头离开了,眼角的泪水终是化作无声的叹息落了下来。
许妍看着迷雾笼罩中的江面,冬日的寒风凛冽刺骨,身上单薄的毛衣随风而起,脚上仅穿了一双拖鞋。
可能这就是穷人的人生吧!许妍嗤笑出声。
“许护士,你怎么在这里啊?”
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许妍没有理会来人,依旧是沉默的看着寂静的江面,来人自发的坐到了她的旁边,并将一个暖宝宝塞入她的怀里。从怀里传来的温度一丝一缕的暖化着僵硬的手指,她疑惑的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念岳清。
“今天天气这么冷,穿着这么单薄,你不冷吗?”念岳清单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许妍,神情间带着了然的笑意。
许妍这时才感觉到冷意,扯了扯身上穿着的毛衣,下意识的将手揣入暖宝宝的手袋里。好像是有点冷的?
念岳清将身上穿着的外套脱下来披到许妍身上。
许妍不好意思,想把外套还给念岳清,念岳清敏捷的往边上一闪、躲开了,“我体热,这个温度不穿外套还是可以的,你先穿着吧,别冻着了。”
许妍感受着来自外套上带着的温度,敛眉不语。
“不开心吗?”念岳清轻声问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把我当作一个……树洞?有的时候,话说出来,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许妍看着念岳清小鹿巴比般湿漉漉的双眼,沉默了一会,才缓缓的开口,“我……我跟我妈吵架了,她……其实不能说是吵架,应该说是我这个任性女儿单方面的自我发泄吧。”许妍嘲弄的笑了笑。
“方便告诉我是因为什么事情吗?如果是困难的事情,也许我可以帮你一起想想办法。”念岳清一脸的真挚、友善。
许妍低头摆弄着怀里的暖宝宝,念岳清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在一旁陪伴着她,不催促也不打扰,给足了她空间。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开来,许久,许妍才终于再一次的开口,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她骗了我……她身体不好,一直都很不好,从我记事以来,她就经常吃药,各种各样的药,简直是搞笑!从头治到脚,敢情哪哪都有问题啊?!”许妍泄愤似的抓挠着手里的暖宝宝。
“我让她不要去工作,在家里休息。可她呢?!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偷偷的瞒着我去工作。这是为我好吗?如果真的是为我好,为我着想,不是应该好好的在家里休息,把自己的身体养好,陪我更久更长的时间吗?”许妍的情绪平稳了下来,像是局外人一般讲述着自己的事情。
许妍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将头埋入怀里,“我只有她了啊!”
“父母总是用着自己的方式爱着子女,他们曾经可能渴望有一个美貌漂亮的宝宝,或者才思敏捷为他们脸上争光的孩子,但是从出生那刻开始,仅余下最朴素的希望,希望孩子有一个平安健康、快乐幸福的人生。为了这个目标,他们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甚至于包括生命。”念岳清的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的钟声,缥缈而又响耳。
“作为子女,我们希望他们能多为自己考虑。但作为父母,他们又希望能够多付出一些,让孩子过得更好。有的时候,人生不是选择题,不一定有对错,不一定有正确答案。”
“人只要还活着,日子总能过得下去,毕竟我们已经比他们多了一份幸运了。有的人,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是……奢侈。”
念岳清面容平静、眼神幽远的看着江面,许妍歪着头看着念岳清的侧脸,他像是被烟雾笼罩着,不远处的路灯灯光一闪一闪,他的背后像是有一圈朦胧的光晕。
“graziechiedoateosignoredivino
谢谢你,我问你或者上帝
inquestogiornodigraziapregoperte
在这恩典的日子,我为你祈祷
无奈的觉悟只能更残酷一切都为了通往圣堂的路
吹不散的雾隐没了意图我们每个人都有罪犯着不同的罪……”
随着手机铃声的响起,许妍迷迷糊糊中醒来,就算再不愿意上夜班,她还是给自己定了一个晚上十一点的闹钟。
许妍呆滞地坐在床上,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甚至有一瞬间闪过放弃,用力地摇了摇头,挥洒掉脑子里不好的东西。烦躁感却还是如影随形,一丝一缕的缠绕在身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漫漫长夜,提心吊胆,熬不过的黑暗,过不去的坎,蜘蛛网一样的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