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做一件事时过分投入也非全然好事。
待到苏北尘意犹未尽地收了剑，兴致勃勃地往茶九白那边儿看去时，她已经抱着酒壶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他连忙过去扶她，心口无端浮现一抹疼涩之意：“怎么了？”
茶九白双腮酡红，一张嘴满口酒气，她双目迷离如软泥般瘫在他怀里，哼唧了两声：
“……我累了。”
“我扶你去休息。”说罢，就要将她抱起。
她却突然扒住了桌子不肯动，眼睛凶狠地咬向一处。
“别让我看见你那只破剑！”她指着九渊，便是醉了，也恨得咬牙切齿，“看见我就来气！”
她话音刚落下，九渊连同剑鞘都被苏北尘大力丢出殿外。
“它不会再出现了。”
被小魔物们再次兴奋抬走的九渊：“……”
小茶妖的身段又细又软，只握着就叫人心生怜爱之意，酒气使她比平日更添了份慵懒迷离。
苏北尘抱她到床上，细心地给她盖上了天鹅绒软被。
茶九白眯着朦胧的琉璃眸子，酒水的燥热使她额间生出细密的汗水。
她冲着他这副忙前忙后的便宜模样，嗤笑一声：
“你这伺候人倒适应得怪快，嗯？”
苏北尘微微一笑：“应该的，若茶姑娘不帮我，我性命堪忧。”
“你死了这条心吧！”她狠而快，反口冷讽。
但苏北尘不吃嘲讽这一套，也不吃说狠话这一套了。
“不帮我也无碍。”他细心呵护地为她掖着被角，“那便全当多了一个逗乐的下人，魔殿多一副碗筷应该也不会破产。”
可茶九白恨他这副低伏的样子。
他清冷，她恨。
他绝情，她恨。
她不知道她到底在折腾什么，或许只是想他的情绪为她而起伏。
只为她而波动。
“我看见你就恶心！”她无端地暴怒了，一脚蹬掉他盖的被子，“你放.荡、肮脏、满手血腥、草菅人命！”
“世间的一半苦难都是你分化人格自导自演的，苍生愚蠢看不穿你高超的伪装伎俩而识你为神明！他们若能看清你一点，哪怕就那么一点点，他们就根本不会爱你了，更不会敬你！！”
说着，她扼上他的颈，尖而利的指甲刺进他肉里。
眼眶发红，眸中腾起一层湿润的雾水。
茶九白醉了，她拼命压抑的痛苦背叛终究还是破土而出，成为她无论培多少土都盖不住的一根刺。
此刻的苏北尘被迫站在那儿，他肩膀依旧挺阔，但如同开在一朵红花开在了墙头上。
越是鲜明，越觉得荒凉。
她说的是对的。
他深知人心的黑暗，即便是他，也一直在努力克服，但仍不免会经常为此绝望。
他喉咙哽痛沙哑：“……对不起。”
对不起？
茶九白笑惨了，眸光破碎：“你知道我最想看见你什么场景吗？”
“想看我死。”
“肤浅！”
她眉眼浮现无限风华，眼眶中却不觉溢满泪水。
“我想看的是，你被你所珍爱的苍生、你所守护的苍生践踏！践踏进肮脏的泥土里，疼得你再也爬不起来！”
泪珠滑落，小茶妖长满尖刺的华丽外表下，是被挚爱之人背叛后遍体的鳞伤。
她抓着他脖颈的手卸了力道，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向下滑落，被男人捞起百般温柔地抱在怀中。
她的嘶吼彻底变成了呜咽：“我要你跪着向我认错，承认那群蝼蚁配不上我半根手指，承认你会为你做的一切悔恨终生……”
系统：【苏北尘，悔意值+15，目前悔意值55】
她想要的，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很简单。
无非是独一无二的、心尖尖上的爱啊。
不过是她不愿再一边听着他说爱她，一边看着利刃刺进她的身体，最后成为一群毫不相干的人族的牺牲品。
可唯独在他这儿，成了死穴。
苏北尘紧紧揽着她，眼眸颤抖开始变得湿润猩红。
喉咙涌上一股腥甜被他强咽下去。
他怀里的软香成了剜心的痛，他攥成拳头的手背青筋暴起，突突狂跳，嘴里一遍遍重复地念着“对不起”。
她抓破了他的衣襟，也把自己的指甲抠出了血：
“好疼啊苏北尘……灵魂被撕碎的时候，你知道那种疼痛吗…真的好疼好疼啊……”
系统正潸然泪下呢，突然脑子激灵了一下。
不对吧？！当时它明明开了痛觉屏蔽的啊，咋会疼的？
系统皱起小眉头：【大人，您当真……醉了？】
鬼卿一秒出戏，骄傲道：【本座千杯不醉，这不都是为了支线任务？】
系统：【鼓掌！】
把它都骗过去了。
“你报复回来好么？”痛极了，苏北尘湿润通红的墨眸下渐渐积起一层暴戾。
那是一种恨不得把自己撕碎的狠意。
他真的清冷太久太久了，叫人都快忘记战神最本来的面目也是杀戮。
狂妄、血腥是他在八百年前神魔大战中，奠定下的形象，魔界挥之不去的一片阴云。
他忍耐着，只叫声音掺着一道细颤：“你怎样我都愿意受着……”
“报复……”她在他颈间呢喃，“要是我能如你般舍得就好了。”
系统：【苏北尘，好感度+1，目前好感度99】
系统叹气：【傻尊上，想什么呢，这不就是在报复你呢。】
鬼卿满意地看着好感度，磨着后槽牙阴险一笑：【真好，可以专心报仇雪恨了。】
茶九白哭累了，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褪去了所有冷冽恨意，撅着粉嫩的嘴儿，如同一只需要被照顾的幼崽。
一夜好梦——
茶九白神清气爽地醒来，这真是，自从她醒来后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环顾四周发现苏北尘人不在，估计跑哪儿去消化情绪去了，太正常的现象了，她也没管。
继续履行她身为“魔尊暂替”的职责，出门去视察军队的训练情况。
本以为军队会一切顺利，但夜晚回来时，茶九白心情就不是特别好了。
因为她发现，军队里的兵蛋子们对她极其不满意。
不仅仅因为他们看不上她的实力，更因为当初死了那么多的弟兄，就是魔尊大人一意孤行地为了救她而牺牲的，折了如此多兵将。
他们认为她应该为弟兄们的死，做出一个说法。
尽管她今天用实力将好几个不服气的家伙打趴下了，并且揍得心服口服。
但这并不能防止他们生出异心。
交代个说法是不可能了，她没那么多耐心，打算直接硬整。
鬼卿：【苏北尘消化完情绪回来了吗？】
系统：【回来了，还给您做好了饭菜。】
苏北尘背对着魔殿寝宫的门坐着，未闻她声，一张青色獠牙面具便率先被丢到他面前：
“这只面具该如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