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栖风将纸袋打开，抽出里面的资料，一页一页的翻看着。
男人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无波，如果忽视他捏着纸页的手指微微用力，在光滑的纸面上留下一道生生的褶皱。
周谨言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却时刻关注着对面的动态，见状，他嗤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发觉自己上当了？”
穆栖风将手中的资料放回袋子中，十几页的尸检报告翻看几下，便已将所有的内容铭记于心。
大概是不明白对方这句话的意味。
他抬头来，询问道：“什么意思？”
周谨言看了看桌上的牛皮袋，大概被许多人看过，所以边角有些褶皱。
那天他的便宜师妹从酒店气冲冲的离开，结果却恰巧将这份尸检报告落下，估计凭着她的脑子，现在还不知道这份报告已经落在周谨言的手里。
周谨言又收回视线，那份报告他当晚就看过了，所以现在说起里面的内容自然信手拈来。
他似乎是在回忆里面的内容，手里拿着小镊子，看起来是在思索是否再加一块儿方糖，“一刀毙命，不得不说你们家那位的手法可是专业的”
“一般人可做不到这种程度，要不是我看过他的住院情况，我都怀疑连车祸都是他装出来的。”
一般人听见这种利落的杀人手法，怎么着也得惊恐一会儿。
可是穆栖风显然不是一般人，他只说了一句话，“嗯，他很聪明。”
周谨言满腔吐槽活生生被噎住了。
他很想说大哥这不是聪明不聪明的程度了！
生生呼出一口浊气，真的很少有人有事，能让周谨言如此无语。
手关节敲了敲桌面，发出沉闷的敲击声，他眉头蹙了蹙，“你说要看报告，我也给你看了，你也该明白这事儿瞒不了多久，我那个小师妹如今也算是盯上你了，要不了多久就能顺水摸鱼找到正主儿。”
穆栖风闻言倏的抬起头，眼神直直看过去，“你告诉她了？”
漆黑的眸子闪着一抹暗芒，周谨言毫不怀疑对面的人这次是真正动了杀意。
可惜，周谨言压根不害怕。
他唇角勾起来，看起来有些妖邪，身子闲适的靠在背后柔软的靠背上，脑袋稍稍往右偏了偏，看起来还有开玩笑的心情。
“是啊，我告诉她了”
空气顿时凝滞，仿佛有寒风裹挟而来。
穆栖风神情紧绷起来，脑子里已经想了千万种法子，却听见对面那人又来了一句。
“可惜她压根就不信。”
说完，周谨言似乎有些可惜的啧啧两声，“可惜啊可惜，我这个小师妹就是个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
说完，周谨言抵着额头的手指乐指，“哎！这一点倒和你挺像的！”
穆栖风心底忽然松了一口气，只是面色依然如常。
他是那种刀斧加身任然能面不改色的人呢，可惜这一次却被别人看了个彻底。
“不会吧，你这是害怕了？”
周谨言微微震惊，语气都怪异几分，穆栖风拿起桌上的黑咖啡喝了一口，沉默不语，就在周谨言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对面忽然来了一句。
“别告诉别人。”
穆栖风的语气依旧是冷冽平淡的，可是周谨言却从其中品出了一丝祈求。
这个男人从未低过头。
可是现在却为了一个巧合的‘救命恩人’，已经可以放下自己的骄傲了。
周谨言忽然觉得无趣起来，翘着二郎腿，语气轻佻道：“你也该知道这不是我说不说的事情，你当警方是吃素的吗？”
“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就瞒不住了，而且现在网上舆论已经扩散出来，警方也忙着破案，压下舆情。”
“穆栖风，你该知道这事儿，瞒不了多久的！”
最后这句话，连名带姓，难得的带上了严肃。
精明如穆栖风如何不明白，而且他压根就没想瞒着。
“我知道。”
他知道瞒不住。
洞悉人心如周谨言，立刻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未尽之意，他眯着眼睛，看起来像一种冷血动物，在观察猎物接下来的举动。
忽然灵光一现。
周谨言捏着杯盏的手一紧，忽然轻笑出声，然后越来越烈，从胸膛笑出的声音，带着气管震动的急促。
“你疯了！”
周谨言笑够了，猛地抬头，眼神中带着一丝惊疑不定。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你疯了。”
全明白了。
怪不得，穆栖风这个一向从不低头的人，会找他帮忙，要看警方的尸检报告。
原来打的竟是这般注意。
一阵秋雨一阵凉。
熬过了三九烈阳天，这北方的天气忽然急转而下，道路两旁的梧桐树也变得金黄起来，地上密密匝匝的都是大片的枯叶，脚踩上去发出嘎吱一声的轻响。
街上人流不息，车水马龙。
正是临近下午的下班时刻，三三两两个学生，几个身穿职场装扮的打工人，此刻都是卸下了满身疲惫，拖着沉重的步伐在人行道上摩肩擦踵。
陆之景隔着车窗，朝外面看去。
下午的时候下了会儿秋雨，所以车上还残留着几滴露水，一时扭曲了街边的景色。
“时间过的真快啊。”
身边传来一声感叹，陆之景将视线从外面收回，转而看起旁边伤春悲秋的人。
这句话由陆之邢说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他笑了笑，“哥哥，你什么时候也会说这些酸孺的话了。”
陆之邢本来酝酿好的悲情，忽然被自己的弟弟一拳给捶散了。
他大手缕了缕头发，将造型师精心做好的造型，一手全给毁了，看起来倒有些潇洒不羁的弧度。
“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说一句话你就怼我，你的耐心都给穆栖风那个小子了，是不是？”
陆之邢说的是疑问句，但是内心是真不想承认这个答案。
陆之景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哥哥，栖风呢？”
“哼！果然是有了对象就忘了哥哥！”
陆之邢扭头看向另一边的车窗，陆之景无奈只好赔了好几句好话。
绿灯亮起来，街边停滞的景色开始缓缓向后推移，直到只能看见一抹残影。
陆之邢的情绪总算是过去了，细看一向锐利张扬的面庞多了些冷漠和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