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旭延低头,直盯着暨宁通红的耳根,眼里含笑。
暨宁不觉捏了捏耳垂,又觉烫手,转而捂住耳朵。
封旭延稍稍后退,低低地笑了。
此时一声少年郎清亮的嗓音倏忽响起,打断了二人之间暧昧缱绻的气氛。
“阿宁姐姐!”
封、暨二人循声回望。
来者,正是静渊,而他身后是紧跟其后的宋清玉和许锦言。
暨宁若有所思,无奈地笑了笑。
封旭延垂眸,见她无奈,说不清是什么驱使他出言问道:“不可惜吗?”
暨宁淡笑,云淡风轻道:“这是她的缘,却不是我的缘。”
封旭延一怔,哑然失笑:“是我想岔了。”
二人交谈间,许锦言等人已立于二人身前。宋清玉眼角泛红,似是哭过,欲言又止。许锦言一脸愧色,目光担忧地看着宋清玉。而静渊年纪尚小,不知过往种种,只知他在山下遇到、认识的姐姐难得上山了,很是高兴。
暨宁弯腰,伸手摸了摸静渊的头:“好久不见,静渊。”
静渊双眼黑亮地看她:“阿宁姐姐,你怎么会突然入谷啊?”
暨宁顿了片晌,回道:“阿宁姐姐有事要求你父亲,不过……”她想了一下,只续道:“事情另有转机了。”
静渊不知所以,只问心中所想:“那阿宁姐姐会待多久啊?”
暨宁微笑:“阿宁姐姐已经在此处逗留许久,不日便要动身离去。”
静渊闻言,撅了撅嘴,不满地嘟囔道:“都怪爹爹他不早些告诉我!”
许锦言喝道:“许静渊!”
静渊下意识躲到宋清玉身边,宋清玉红着眼揽住静渊的肩,有些愤然:“许锦言,你凶什么?!”
许锦言见她动气,自知理亏,挎了肩,悻悻地要开口。
封旭延担忧暨宁情绪受影响,率先道:“二位随着静渊而来,所为何事?”
宋清玉忙道:“听闻师祖如今所居之身,就是徒孙的女儿。”
暨宁听得别扭,轻轻作揖:“此处不适合谈话,还请二位移步。”
说罢,轻轻侧身,示意二人为他们带路。
宋清玉几番欲言又止,许锦言拉了拉她,二人只能主动转身,将几人带到另处。
许锦言将众人带入谷中书阁,随即唤了一人将静渊带走。
静渊虽然不怎么高兴,但是方才被许锦言这么一喝,不免心惊,只好嘟嘟囔囔地随那人离去。
见静渊走远,许锦言将书阁大门阖上。
宋清玉情绪激动,期期艾艾道:“姌姌……姌姌……娘好想……好想你……”说着,眼角泛泪,情不自禁抬手要摸她的脸,暨宁却下意识退了一步。
宋清玉一怔,眼泪就落了下来。
暨宁心下尴尬,宋清玉虽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可她们二人从未相处过,这也不过是他们将见的第二面。
说到底,她没有身为“姌姌”时的记忆,唯一与姌姌有关的,好像也只有她被下血泪咒时痛不欲生的记忆。
况且,萧寂答应替她将神魂转移至本体……
暨宁瞟了一眼封旭延,浅笑摇头,心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遂道:“二位也应当知道,暨宁此次前来,最主要还是解封血泪咒,拿回幽族灵力。”
“眼下冥君或将重新入世……”她顿了顿,“或者可以这么说,我此次回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彻底解决冥君这个隐患。”
“暨宁现下另有法子,就不劳驾许幽君了。”她轻轻颔首。
许锦言喉咙一哽。
暨宁却只是续道:“只不过,姌姌大抵是不能再存活于世。”
话音刚落,暨宁撩袍屈膝,跪在二人面前。
许锦言和宋清玉同时大骇,忙要伸手去扶她,暨宁摆手,依着人族礼节,给二人磕头拜礼。
“这一拜是我替姌姌谢二位的生育之恩。”
她声音清冷,姌姌二字分明是昵称,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只有疏离陌生。
她仰头直视两人,嗓音清冷,说出来的话轻描淡写,却深深刺痛许锦言和宋清玉的心。
“你们就当姌姌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吧。”
封旭延伸手,暨宁借力站起身,朝双眼皆红的两位,一揖到地:“不日我们就会动身,多谢二位多日来的招待。”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还望善自珍重。”
说完,封旭延和暨宁同时作揖行礼,转身就要离去。暨宁忽而顿了脚步,轻声道:“静渊很好。”她是说,不必惦记姌姌。
“我不念过往,希望你们也是。”
不等身后的人反应,暨宁和封旭延径自出了门。
身后传来女子难以隐忍的啜泣。
暨宁心有歉意,却不后悔。
人总要学会往前走,刚开始可能会觉得很难,但只要踏出第一步,就会发现会慢慢变好的。
就像这十年,就像静渊的出生,无一不昭示如此。
封、暨二人沉默走出数十步,暨宁开口问道:“那日阿延将真实身份告知我,我一时心烦意乱,却忘了罗白的存在……”
封旭延答:“我后来将她送到宁宁眼下所住的隔壁厢房,由玄冥看着。”
暨宁耳根一热,抑制想摸耳朵的冲动,又问:“今日萧上仙告知于我,说是他能帮我将灵魄转移至前世之躯。”
封旭延静静听着。
“那日你在冥林内问我,若是找全灵识,可会回归本体,证明你早就知道暨宁被封印在生死阵下本该灰飞烟灭的肉身,毫发无损。”
封旭延欲言又止,暨宁道:“你身上的寒症与你那日说的后遗症皆是因此事而生吗?”
封旭延笑了笑,刚要说话,暨宁又道:“说好坦诚相对,出口之言最好三思。”
他哑然失笑,坦然道:“后遗症是,寒症不是。而且宁宁你的肉身也绝非毫发无损。关于转移生死阵下杀意的阵法是我无意间研究出来的,而那时……离你出事情之时已过了许久。”
他笑吟吟道:“我尽力了。”
他这一句,短短几个字却难掩深意。
暨宁喉间一哽,一时之间难以开口。
封旭延只驾轻就熟地转移话题:“萧寂后来跟我说了,风若几次传过讯,皆是以你为落点。不过那几日你闭关,他略施小术,将他送来的灵鸟一一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