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本来也没事和叶唯说，会跟她回房间不过是因为不想给沈凝霜机会罢了。在知道自己多半是想多了之后，他就放心的离开了，走之前还嘱咐叶唯好好休息，有事就直接来找他。
他绝对想不到的是，他刚走没多久，沈凝霜就又来敲叶唯房门了。
“沈镖头？”叶唯看着站在门口的沈凝霜，心里想着“果然来了”，面上平静地问：“找我有事？”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到你刚睡醒不久应当不会再休息，怕叶大人觉得无聊，就来问问大人要不要出来喝杯茶？”沈凝霜柔声道。
叶唯应了下来，和沈凝霜一起去了会客厅。
会客厅不算大，陈设也简单，不过采光很好，窗开着，有阵阵微风吹进来。亮堂堂的房间加上清新怡人的气息，叶唯迈进会客厅就觉得精神一振。
“叶大人，这边请。”沈凝霜把叶唯带到桌前坐下。“薄茶一杯，还请叶大人不要嫌弃。”
“当然不会。”叶唯猜她多半不习惯这么客套的说话，便道：“你不用一口一个‘大人’的叫，听着见外，沈镖头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沈凝霜和唯一打过交道的官员也是互称名字的，现在听见叶唯自己提出，就顺势道：“好，那你也不要再叫我沈镖头，直接叫我凝霜就好。”
“好。”
“上船之前，展大人说你们是去浔阳查案的，能让你们从京城赶过来，想必是个大案。”
“凝霜感兴趣？”叶唯问。
“有些。”沈凝霜边煮茶边道。
叶唯看她生疏的动作，笑着伸手，“还是我来吧。”
“你来？”沈凝霜抬眼看向叶唯，见他点头，心里想到另一个人。他们当官的，都喜欢这种附庸风雅的东西吧。这么一想，沈凝霜就很不见外的把煮茶的任务交给叶唯。
浔阳的案子不是秘密，告诉沈凝霜也无妨，叶唯边泡茶边把案情说给沈凝霜听。
“那凶手岂不是什么惩罚都没有？”听完全部的沈凝霜捏着茶杯，脸色不大好看。
叶唯没想到她会第一时间说这个，不由愣了愣才道：“确实如此。”
闫曲没来得及审判就死于疾病，没有少活一刻，没有一点多余的痛苦。虽说他也在年幼时经历变故，又被病痛折磨多年，但他杀的都是无辜之人。那绝于他手的六条人命，被他毁掉的六个家庭，似乎就这么轻易揭过去了，实在令人……无法接受。
“我以为我以前遇到的就已经够憋屈了，没想到你们这个案子更憋屈。”沈凝霜放下杯子，沉声说道。
“你以前？”叶唯直觉这里头有故事。
“嗯。”沈凝霜道：“我们远安镖局在凉州云宁县，那里是我们宁国和赤溪的交界，常有匪徒出没，抢人钱财害人性命。匪徒们在云宁县及周边县城作恶后就会逃到赤溪，毕竟不是宁国的地界，想去抓人不容易，大多数时候只能不了了之。”沈凝霜说着轻哼一声，“那伙人发现这一点后变本加厉，每次风头一过就又卷土重来。”
“那时新上任的县令忍不了，想抓住那伙人。我们东家刚好和那位县令有点交集，探到他的计划有一个长相过得去身手也过得去的女人帮忙会更容易，然后我们东家就来找我了。”
沈凝霜对那伙人也是深恶痛绝，能得东家批准去帮忙抓人她还是挺乐意的。但这本来是官府该办的事，一群匪徒拖了那么久都没解决，最后还要找一个女人帮忙，实在是无能。沈凝霜不想轻易给无能的官府帮忙，便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假装自己不愿意，好让那人令急一急。
不过沈凝霜也没能拿乔多久，因为那人答应给的条件实在是诱人。
叶唯的好奇心被她勾起来，“他答应你什么了？”
“他说人抓住之后，其余官差没赶到之前，可以让我把那伙人打一顿，不死就行。”
“咳咳——”叶唯呛了一下，她看着沈凝霜理所当然的神情，沉默了数秒才挤出一句：“确实诱人。”
说实在的，每当遇到那个恶劣又不知悔改的罪犯时，叶唯也很想动手，可她毕竟是个老警察了，得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和行为。偶尔出现罪犯自己倒霉，被警务人员以外的人收拾了，她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也挺爽的。
出于这种心里，她大概能理解云宁县令为什么会给沈凝霜这样的机会。但是一个地方父母官明晃晃的支持沈凝霜“滥用私行”，一个女镖头被这样的条件诱惑而打消原本的计划，总感觉……不是很正经的样子。
“后来呢？”
“后来元翎……元大人和我扮成兄妹设局引其中两个匪徒出来，他的计划严密准备周全，很快就将那两人抓住，我根本没出什么力。”沈凝霜略带遗憾道：“他想找个会武功的女子配合，就是怕万一出现意外，寻常女子不好逃脱，若是会武便能让人放心些。”
“然后呢？”
“然后元大人由那两人入手，顺藤摸瓜将其余匪徒都捉拿归案了。”
叶唯早就猜到那伙匪徒最后被抓，要不然沈凝霜提起这事时的神情不会比听到浔阳凶案时轻松那么多。可人抓住了，她为什么前面还要说“憋屈”，难道是没打成？
“我不是问这个。”叶唯见沈凝霜半天说不到重点，只能明示，“我想问的是人你打成了没有？”
沈凝霜诧异地看了叶唯一眼，她还以为叶唯是很守规矩的，担心他听见这种事会不喜，特意没有细说，没想到他的关注点这么偏。
“打了，元大人找了个借口把别人都支开让我打的。”那两个凶徒不知道她只是单纯泄愤，还以为是元翎要严刑逼供，扬言誓死不出卖同伴，结果被她踹了几脚就招出一点信息。
叶唯迷惑：“那你刚才还说憋屈？”
“当然了，我就打着两个。”沈凝霜一拍膝盖，气道：“剩下那五个，是别人直接抓回衙门的，我都没机会！”
叶唯：“……行吧。”
“也不只这一件，还有元大人后来办过的其他案子。”沈凝霜眼神略微有些不自然，“他和我们东家熟，我就跟着听了一点。”
“抛开那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不讲，还有很多因为各种原因抓不了的，或者抓住了也判不了太重的，亦或是情有可原却不得不判的。”沈凝霜听的时候就觉得既难搞又憋屈，要是她估计早就受不了了。
“这官啊，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沈凝霜感慨道。
她这算是夸奖吗？叶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