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琅的脸色在光亮的屋里变幻不停，涂了两日伤药也未见好全，淤青还在，倒是有些消肿了，但面容瞧着仍是觉着可怖的。
尤其是赵夫人。她心里吃惊的很，怪不得赵琅这两日都未出屋门，原来脸竟变成这样。
赵夫人忙拉着赵琅的袖子，急切的又问了一遍，“琅儿，你这脸是如何弄的？是何人打了你？真是胆大包天！”
一旁的赵璲闻言，一只眉头微挑，嘴角向上勾了勾，拿起酒壶给自己面前的酒樽倒满了酒，当身边一对母子不存在似的，将樽中酒一饮而尽。
赵琅目光一直注意着赵璲，便瞥见了赵璲嘴角的一丝讽笑。
他僵着脸抿唇拉下赵夫人的手，扯出一抹宽慰的笑意，回她道：“娘，儿没事。只是前儿晚上不小心在院子里摔了一跤，怕您担心，才没告诉您。”
赵夫人是不信的，她手摸上赵琅的脸，沉着脸道：“你别哄我了，摔一跤怎会摔成这般？”
赵琅拉下她的手，“是真的，儿不骗您，不信您去问儿院子里的奴才们。前晚起夜，屋里没掌灯，这才不小心摔了。”
赵夫人见他面上带着笑，不像是在外与人结了仇的样子，狐疑问道：“可当真？”
赵琅给赵夫人斟了一杯酒，“当真，娘啊，您就别操心了。”
替赵夫人斟满酒后，赵琅给自己满上，又给桌上第四具空着的酒樽斟满酒。
赵夫人将自己杯中酒一口饮尽后，举着酒樽，目光娴静的对着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老爷，我先干了，你在底下安息吧。”
说完，将那只斟满酒的酒樽拿起，往地上一泼，酒便洒了一地。
赵璲从方才到现在一直未开口说话，他自认没甚话好说，免得又在这新年伊始，万家团圆的日子里，与自己的至亲闹得不太愉快。
赵璲一向话少，往日会讨着好逗赵夫人开心的赵琅今夜也反常了，他与赵璲一样，只顾低头吃菜，酒也是一杯一杯的饮。
赵夫人见两个儿子都不说话，她张了张口欲说什么，随即又咽下去，也无声端庄的用起饭来。
一时之间，这一室内的三人都鸦雀无声，只余口中咀嚼的声音。
安静如斯的用完晚膳，照例赵夫人是要带着赵璲和赵琅去祠堂拜一拜的。
年前赵夫人已将旧祠堂修缮一遍，赵璲和赵琅还未来过。
待进了祠堂所在的院子时，赵璲和赵琅见到眼前的情景都微微顿住脚。
只见院里的屋门上都挂了张八卦图布，待入了屋里，房梁上也悬着画着八卦图的锦布。这一看，倒不像个祠堂了，更像是个道观了。
赵璲皱起眉，赵夫人每月去修道，倒是有些走火入魔了。
赵琅虽平日里爱与赵璲对着干，在但此事上他也是和赵璲一样的想法。
“娘，您将祠堂弄成这样做什么？”赵琅问道。
赵夫人上前给赵家的老爷们上了柱香，对着牌位跪在蒲团上，磕了几个响头，闭着眼双手合十，嘴里无声祷告几句，才起身回答赵琅的话。
“没什么，辟邪罢了。”她拍拍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
赵夫人想做的事，赵琅也是不大过问的。见她说辟邪，想问这祠堂里有什么邪可辟，但倒也没什么值得去说的，便也放下这茬不再提了。
赵夫人见赵璲和赵琅都未对这祠堂多说意见，便也放宽了心，手揣在广袖里，立在他二人身后道：“好了，你们去上柱香吧。”
赵璲上完香从蒲团上起身回头的时候，似有意若无意的朝赵夫人瞥去一眼。
赵夫人心头猛地一怔，以为赵琅发现了什么，她袖中的手紧紧一握，再抬眸瞧去时，发现赵璲又没瞧她了，他面容平静，仿佛方才他透着精光和审视的眼神是她的幻觉一般。
从祠堂出来，赵夫人似轻轻吁出一口气。
按照习俗今夜是要守岁的。
府里没旁的女眷，赵璲和赵琅也未娶正妻，便一直是他二人陪着赵夫人一起守岁了。
待走到岔路口时，赵夫人停住脚步，对身后的赵璲和赵琅道：“我有些乏了，今年就用不着那般晚了，你们回吧。”
赵琅其实发现赵夫人从祠堂出来后情绪便一直不佳，现下守岁也不守了，他心内疑问很多。
瞧了一眼面色仍平淡的仿佛今夜这团圆日子与他无关似的，赵琅便也没了兴致，回赵夫人道：“娘若身体不舒服，就早些回屋歇了吧。”
赵夫人颔首，临去前再瞥了一眼立在那无动于衷的赵璲后，才往寿和院而去。
赵夫人一走，剩下的一兄一弟便也不再继续维持着那点儿兄弟情深了。
赵璲抬步往贞苑走，也不管身侧的赵琅，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赵琅瞧他背影挺拔，步子沉稳，似乎什么都不会令他放在心上。见他去的方向不是临风院，是哪处院子，不用想也猜得到。
赵琅桃花眼一闪，开口朝前头人道：“你当真将那女子放在心中了？”
他口中的女子是谁，不言而喻。
赵璲脚步不停，仍是一句话都懒得给赵琅。前日他做的那混账事，赵璲还记在心里头呢，他已经够忍着他了，他怕再与赵琅多说一句，会忍不住揍他。
赵琅见赵璲不理，连一个眼风也不给他，他抿唇阴起脸，追着那背影向前走了几步又道：“你知道她究竟是何人吗？赵璲！”
话毕，果然见赵璲脚步稍稍顿了，赵琅笑起来，走上前去，他抬眸瞧赵璲的面庞，似在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啧啧，看来你也不清楚？”
赵璲比赵琅高一些，闻言他垂眸睨了赵琅一眼，“嗤”了声，“你这模样真丑，赵琅。”
赵琅本以为他的话会引起赵璲的愤怒，未料他竟拿他这张脸说事，当即他完好的半边脸涨红，“别以为你是我大哥我就不敢同你动手！”
赵璲又“嗤”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
说完，他便不想再与赵琅多费口舌的样子，抬步就想走。
赵琅又一次被无视，他一下气急，吼道：“你早晚被那女人骗了！”
赵璲回头，“与你无关。”
看着赵琅那花七花八的脸，讥道：“被人揍成这样，真没出息，赵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