冽风徐来，暗香袭袭。
窄而长的小巷里似有似无的甜香飘入鼻中，侍郎公子竟看得痴了。
南尘见他一点也不守礼，眼紧盯着梨香，好不痴呆的模样，当即走上前半挡着梨香，语气不善道：“这位公子，有何事？”
这侍郎家的二公子才回过神来，收回那欲抓小乞儿的手，拂拂衣袖，对南尘的话并不理会，反而朝梨香拱了拱手，做了个书生礼，讪讪道：“抱歉，都是误会，小生这厢有礼了。”说完视线仍炽热地盯着梨香的脸。
这下南尘更恼，她现在与梨香都是扮作男子的，瞧这人也没发现她俩的异处，倒是更加来劲了，由此可见，这人定是个男女荤素不忌的。
瞧他衣着打扮也该是京中的公子哥儿，南尘本想动手，为了不惹麻烦还是说几句狠话把他轰走，于是道：“哪来的小生，我们少主不欲于你多话，快些走开。”
这位侍郎家的二公子季槺，确是如南尘所想，倒真是个纨绔子弟，平日里只知观花走马，游戏于各个欢场之间，可男可女，只爱好颜色。
季槺瞥了一眼南尘，见她一副平淡无奇的脸，她主子模样倒是令人惊绝。还少主，这京中就没有他季槺不识得的大人物，想必是夸夸其谈罢了。何况，京中的俏郎君，他可是如数家珍的，这位，一看便知是个刚入京的。
当即季槺就更放肆了，走上前几步，快要贴到梨香面前，露出猥.琐笑意，“在下季槺，敢问公子姓甚名谁？”说着，竟还想伸手摸上梨香的脸。
南尘大怒，便想出手揍过去，梨香用扇子一挡她，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轻巧却地扣住了季槺伸过来的手腕，悠悠道：“在下姓关，公子可知晓了？”
季槺脸色慢慢地变了，由红到青再到白，他佝偻着背，另一只手握上自己被梨香所扣的手腕，额上冷汗涔涔，咬牙切齿道：“你！你这臭小子！快给我松手！”他感觉自己手骨都快裂了！
“嗯？”梨香眯眼，“你说什么？”
季槺觉得手腕比方才更痛了，另一手也使不上力了，瞪着梨香吼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哦？你是谁？”梨香淡淡道。
“我爹是当朝季侍郎！”
“哦。”梨香眨眨眼，侍郎啊，官也没有很大嘛，她那便宜相公可比这什么侍郎厉害多了，手就卸了一分力。
见梨香没被吓住还不肯松手，季槺心一横咬牙道：“你知道锦衣卫缇帅赵璲吧，他二弟赵琅是我的至交好友！你若再不松开，我叫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是呢，她不仅知道，她还睡过呢。赵琅啊，蛇鼠一窝，果然浪荡子们都混一块儿去了。
梨香勾起嘴角，“我好怕啊。你知道我是谁么？”
“你！”见她软硬不吃，季槺也没法子了，只得忍着痛心里面把她千刀万剐，没想到这小白脸力气如此之大，他日后定要报仇回来！让她瞧瞧他的本事！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脸看似激动地都红了，眼神也热起来，梨香嫌恶地松开季槺的手腕，冷冷道：“快滚，恕不远送。”
见南尘也恶狠狠地盯着他，季槺一时没脸，今日竟被两个小子欺负了去，心里暗恨，最后哼一声瞪一眼她俩转身走了。
待季槺的身影不见了，梨香才转身朝身后的小乞儿笑笑，“他已走了，你出来吧。”说着又拿了两锭银锭给他，“这也给你，方才那人已见过你，我瞧他是个心胸狭隘之人，日后必会找你麻烦，你换个地方待吧，哥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捡个乞儿回去本不是件大事，但赵璲定也要问这乞儿的来处，她也不知这乞儿什么心性，万一被赵璲审问一番，把今日事抖出来，也是个麻烦，梨香只得给些钱他了。
小乞儿接过，现在才第一次抬头直视着梨香的眼睛，“多谢姐姐。”
梨香一愣，她和南尘扮男子时连千娇楼的刘妈妈都没认出，这小乞儿怎的认出来的？见他目光又十分澄净，当即笑笑故意道：“瞎说什么，我是哥哥。”
“我几步之外就闻到你的女儿香了，还是梨子味儿的。”小乞儿道。
这下南尘也愣住，梨香却也有些讶异。她的体味只有与她十分贴身亲密之人才闻得出具体是何香味，平日寻常的距离，旁人只以为是熏香，是不可能辨别出的。
这小子的狗鼻子倒灵得很。
小乞儿把银子往怀里一塞，最后看她一眼，随后转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道：“姐姐，我叫阿野！你可记住了！”
见他一溜烟跑没了，南尘抿抿唇才道：“他模样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我却瞧着他有点不像。”
梨香一笑，笑南尘连个小孩儿都怀疑，问道：“如何不像了？”
南尘思索会儿才答：“他有些机灵过了头。方才他把枝条给若霜时，明明东西送到手他就可走了，他却还在等若霜回复。待若霜点头答应后，他才像办完任务似的往回走。被那侍郎公子追时，属下瞧他面上一点也不紧张的。”
不愧是赵璲训练出来的，梨香带着笑意夸赞她，“我都还没南尘你这么观察入微哩，唔，很厉害啊。”
南尘被夸脸一热，挠挠头道：“不过也只是属下的一个猜想，他确实瞧着是个小孩呢，眼神也纯净。”
那叫阿野的小小少年最终没有被梨香和南尘放在心上，只那被梨香称作小孩的阿野，却自此心里记住了一个人。
一眼终生，说来说去，都是憾。
小乞儿和季槺的这一小插曲很快便被梨香抛在脑后，在窄巷又等了一会儿，才见若霜领着阿桃出了千娇楼，向她们走来。
若霜手中抱着一件长物，外头用锦布包裹着。梨香瞧出那正是她的赤雨剑了，面上露出满意的笑意，手摇着扇子朝若霜飞去一眼，像勾人的刀子。
“若霜妹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许久不见妹妹，妹妹瞧着又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