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威名殿。
庞大的魔宫神殿中毫不起眼的一座宫殿。却在魔宫里威名赫赫,因为这座宫殿,是犯人的审判之地。
魔宫里,每年不知有多少性命从这座宫殿里……消失。
灰白色的石阶仿佛没有尽头的天梯。
黑底红纹的魔族图腾在石阶上连成红黑相间的一道长线。
石阶很宽,两侧站满了穿着黑铠甲的魔兵,三步一岗,两相交错,银黑色的长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一步步往上走着,要不是桂香扶着,她大概早就倒下了。
正殿门开着,能看到富丽堂皇的一块金色穹顶。
她深吸了口气,缓缓走了过去。
门口的礼官看到她,高唱了一声:“月娘娘到!”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她迈过高高的门槛,一步步往里走去。
桂香错后一步跟着。
桂芝没有来。
她扫了一眼,魔宫里有些品级的官员几乎都来了。还有一向爱凑热闹的毒医上神关铭逸。
正殿中央,跪着个一身魔族盛装的女子。
她看不见那女子的模样,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和那名女子身上徘徊。
她心中已有了猜想,却没有退怯。
她的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步距一致、节奏一致,脚下步伐不乱,身上纹丝不动。
这是标准的魔族宫廷步,她做的极好。
她的礼仪,是魔帝陛下手把手教的。
她走到正中的位置,跪下,行礼。
一套魔族的大礼她做的一丝不苟,标准的如同楷模。
只是……没有声音。
她没有自称,也没有问陛下安,安静的像个哑巴。
他没有叫起,她便跪着。
只是默默的抬起头,看向殿首的他。
泪,不期而至,那是相思得偿的泪,却迟迟不肯落下。
他们,已有三个多月没见了。
对他的恨早在无尽的相思中消磨殆尽。
可他却不曾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侧——那个盛装的女子身上。
那眼神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每当他看着她思念慕容晚时都是这样的一副神情。
她心里是明白的:夫妻五年,他宠她爱她,不过是因为这张脸,像极了他的致爱慕容晚!
赤爻说过:慕容晚是魔族里身份顶顶高贵的女子,不是她可以比的!
她没有想过去比,也不敢比!
她只是一个凡人,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光阴,她拿什么比呢?
她只能乖顺的做好他想让她做的一切!
她想:她应该是个很好的替身!
只是如今……她连替身的资格也失去了。
“陛下。”
娇柔造作的女声适时响起。
满大殿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臣妾没想到,父王竟真把她弄得跟臣妾一模一样!”那声音颤抖着,好似真的惧怕至极。
这个声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在澜苍国地牢,就是这个声音不停的折磨她。
她看过去,果然看到了那张美艳的脸。
这张脸!正是她五年来都不敢照镜子的原因!
“三公主。”她一字一顿。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
三公主凄然一笑:“月奴,难为你还认得本宫。”
“月奴?”她皱起眉头:“我不是月奴。”
三公主暗暗翻了个白眼:“月奴,你不是月奴,那你是谁?”
“我叫皓月,我不是月奴。”她认真的解释。
皓月是她为自己起的名。那时她被巫药折磨的不能动弹,在送嫁的马车上,只能透着小窗看那一轮银月阴晴圆缺。
她偏爱月的光华,便给自己起了这个名。
三公主叹了口气:“月奴,名字不过是个称呼,你说你叫皓月便是罢了。
你我主仆一场,父王能选了你做我的替身,想来是你的本事。
你没有听从父王的旨意做出谋害陛下的错事,本宫很是欣慰。
如今本宫见了陛下,一切真相大白,你还是乖乖认罪伏法,我会替你向陛下求情,免你一死。”
三公主说得情真意切。
所有人都不由的信了。
魔宫里的月娘娘居然是澜苍国派来的奸细!?魔帝陛下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她居然妄图谋害?!
众人眼中染上了暴戾。
“杀了她!”有人喊道。
立马有人附和:“对,杀了她!”
一个卑贱的凡人奴婢,还是一个别有用心的凡人奴婢,死不足惜!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却很清楚这个三公主不是什么好人!所以这些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三公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是月奴,也绝不会做出伤害陛下的事!陛下是我的夫君,我以陛下为天,只会敬他,爱他。”
她望向殿首,眼中是深情的眷恋。
他终于看着她了,只是目光冰冷,没有一丝往日的情分。
她甚至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
她的心被蛰了一下。
背叛与欺骗,是帝王的逆鳞,触之即死!
他怕是,已信了这三公主说的话了。
“你真不是月奴?哈!”三公主冷笑着站了起来,俯视着她:“你个卑贱的东西,偷了本公主的容貌,冒了本公主的名,连自己都当真了是么?”
她不甘示弱,也站了起来:“我没有!明明是你给我灌了巫药让我替嫁到神魔岛送死,如今却是反悔了吗?”
“一派胡言!魔帝陛下英明神武,是天下女子求也求不来的好夫婿!我为何要你替嫁!你冒名顶替,已是欺君之罪!意图谋害魔帝,更是罪不可赦!”
三公主的声音响彻大殿。
“杀了她!”
“对!杀了她!”
“杀了她!”
要求杀死她的声音从殿内各个角落传来,汇成一股可怕的洪流。
都不信她!
她的辩解没有用,真相也不重要!
他们只是要她死罢了,一个凡人,一个奴婢,死了也就死了。
她看向殿首。
他高高在上,敛去了所有的情绪,仿佛只是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